“无论是雌尊还是雄尊,都是这场革命的一部分。它们只不过我们在革命道路上的探索罢了,而实践已经告诉我们所有虫,那是两条彻底失败的道路!”
“真正正确的道路只有一条!”
他以郑重而庄严、激情澎湃的口吻,高声呼喊:“这不是第三次内战,这是几百年前那场革命的尾声!是时候结束了,是时候回到正轨了!”
他声音嘶哑而哽咽,日光如白瀑飞溅,在那灼热的光中,他看见了死去的恋人正微笑着对他伸出手。
理想,他牺牲了一切的理想。
在这一刻,离他那么近。
无尽的力量涌了上来,他奋力挥手,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同胞们,让我们——”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融进了太阳,在幻想中剧烈地燃烧、升空,永远地照耀着虫族。但是大家总是忘记,太阳升到正午的最高点,就只剩下坠落的余地。
“砰。”
几滴血溅开。
枪响了。
第119章 人鱼之死
无名星球。
广袤的宇宙中,星体按照着恒定的轨迹缓慢远转,从不会为某个生命的死去而停下片刻。
突闻噩耗,燕屿闭了闭眼,压下所有思绪,睁开后便用重新出鞘的刀表明了态度:“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那就按照战场上的规则来,赢家说了算。”话音未落,只见两道残影再次相撞。这一次,在彼此对各自目的和底线的坦白下,再也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
刀光、枪声、爆炸的余热——
只有沸腾的战意塞满了大脑。
炮火在硅酸盐熔层的地表上留下深深的伤痕,硝烟和灼烧的气息融入了遍布二氧化硫的空气。这颗空旷的星球没有水,没有生命,只有两架机甲正在殊死搏斗。而天穹之上,在一览无余的地平线上,宇宙瑰丽壮美,随着脚下行星的自转,漫天银河流转。
他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在军校联赛的特训中,燕屿作为队长和主力成员,技术特点在队友们面前早已不是秘密。甚至刚一交手,池涧西就干脆利落地摧毁了地面上所有可用的掩体,并死死粘住对方,不让燕屿拉开距离,逼一个狙击手只能跟他拼近战。
而一路以文职身份示人的人鱼同样有一身不凡的战斗能力,燕屿却完全不知情。
在这样敌暗我明、debuff无数的情况下,燕屿渐渐落了下风。
——毕竟让一个远程脆皮狙击手贴身肉搏,这跟逼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有什么区别!
【警告,能源不足!警告,能源不足!】
【警告,机甲损坏率87%!警告,请立刻撤离!】
鲜红的弹窗警告一层叠一层,漫反射的红光勾勒出一个冷凝的骨相轮廓。燕屿充耳不闻,也没有功夫分神关掉弹窗,他已经品尝到了唇齿间的铁锈味。
事实证明,人类舍弃雄虫机甲所用的高灵敏感应技术,不是没有道理的。身体素质的要求降低,对应的就是对脑域开发程度的严苛要求。
大脑超负荷地在指挥两具身体,其中一具还是高如一栋楼的钢铁机器。他的伤本就没好,经过一轮车轮战后,又对上全盛的人鱼,现在的每一秒战斗就是在透支生命。
后方支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燕屿从来不敢将自己的生命交到别人手里,但命运有时候的确不是人可以掌控的。他要么在自己被耗死之前杀了对方,要么就拖到支援来的那一刻。他捏了捏骨折的右手臂,皮下有一层青紫色的淤血,几乎能隔着皮摸到不规则的骨骼断裂面。他还得庆幸,因为战斗而错位的骨头没有刺到动脉。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感觉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淡淡的铁锈气。
现在他只能血战到底,然后剩下的,就相信曼努埃尔。
池涧西的屏幕上钴蓝的数据流闪过,曾作为数据分析师的人鱼几乎是本能地开始计算分析,机甲装载的超级AI列出接下来的可能性,每过一秒,雌虫援兵赶到和药剂生效的可能性都在呈指数增长。
时间不多了。
于是下一秒,双方不约而同推动引擎——
“铿。”
再一次短兵相接,铁与铁的碰撞,力与力的角逐。
池涧西已经从之前的交手猜出了燕屿右手有伤。他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于是这一次,在刻意调整之下,巨大的冲击力从右侧传来。
力从金属外壳一直传递到驾驶舱内,剧痛随着震荡传来,燕屿脸色苍白。但他咬着牙,不退反进。
为了压迫他的伤处,敌人前所未有地靠近,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他顺着这个姿势,反转过握刀的姿势,由原本的劈砍改为从右下往左上挑。这个姿势要以右手肘关节为发力点,要求右手臂发力——机甲当然和人类不一样,就算是可以由精神力驱动的雄虫机甲,也不会有痛觉,不会因为驾驶员的伤势影响机甲性能。
但驾驶员下意识避开伤处,是无可避免的本能。
更何况传统机甲对驾驶员身体素质有要求,手臂骨头断裂的机甲师差不多被废了一半。而雄虫机甲又是精神力操控,与第二身无异,就算没有痛觉神经,但精神上的幻痛却如蛆跗骨。
总而言之,池涧西完全没想到燕屿居然还能如此反抗。
在察觉刀锋改向的一刹那,他暗道不好。可是已经晚了!交战的时间内,不仅是池涧西摸清了燕屿的伤势与弱点,燕屿也摸清了人鱼机甲的要紧之处!
雪亮的刀锋如虹。
坚硬的金属断面在刀面上刮出深深的痕迹,银蓝的电光、红色的火花和跳动的离子弧从刀锋闪过——伴随着金属刮擦和鲜明的刀锋断裂声,人鱼机甲的驾驶室差点被拦腰切断。
从腹部斜着往上,巨大的切口喷洒出鲜血,无数金属碎片扎进他的伤口。
剧痛率先传来,紧接着痛觉就被麻痹,他只感到鲜血濡湿衣服的温热与黏腻。失血过多的眩晕还没找上门,肾上腺素率先控制了身体。池涧西紧急后撤的同时,不忘反击。
机甲后舱的弹药随之倾泻而出,定点追踪雄虫机甲的右侧。
灼热的冲击波让燕屿不受控制地翻滚几圈,头晕目眩地被砸落在地,拖出一条长长的、坑坑洼洼的刹车痕迹。
余光中,银色的机械流又涌入人鱼机甲的创口,就像增生的细胞一样,重新填满了破裂的外壳。
……自带奶妈的近战士就是难打,燕屿使劲晃晃脑袋,试图把眩晕丢出去。
但是大脑还是嗡嗡作响。可能是脑震荡了,他冷静地评估。
他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感觉胃和咽喉火烧火燎地疼,内脏似乎都在刚刚的死亡翻滚中移位了。在古怪的闷疼中,泛发出奇异的、针扎似的痒。
但他没在意,只当是内脏受损。
怎么尽受些没办法当场治疗的伤?他简直有点苦中作乐地想笑了。
不像池涧西,刚刚那一击虽然差点把他和驾驶室一起砍成两半,但毕竟材料的硬度是没办法越过的天堑——在成功之前,刀先断了。
他的伤口虽然深,但毕竟是属于普通的外伤,只要在血流过头之前止血,在伤口感染之前缝合,就死不了。
但的确伤口很深,创面大,血如河水般流出。几乎是几秒,肾上腺素后知后觉地消退,池涧西脸色苍白,差点从驾驶舱上跌下来。
但机甲智脑的反应速度比死神更快,不需要池涧西的操作,最高指令触动,一秒后,临时的玻璃舱升起来了,浅绿的治疗液顷刻注满,纳米治疗机器人也伸出纤长而坚硬的触须开始缝合伤口。
说来讽刺,不需要身体的智械生命因为大肆进行人体实验,反而掌握着最先进的生物科技,治疗技术远超人类和虫族。
但感受着伤口血肉疯狂增长的痒痛,池涧西嘴角反而挑起一缕讽刺的笑。
AI掌握的机甲最高权限,离奇的隐藏式治疗舱设计……这可不是什么以人为本的人文关怀。
毕竟,每一条活着的人鱼,都是智械生命宝贵的实验体。这样设计,只是为了驾驶员如果死了,能够最大程度保留新鲜的尸体和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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