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被星舰点亮,又好似想要照亮星舰前方的路。
最后一程是由驻扎虫族防线的第六军接手,赵芝麟的父亲正是第六军团长,她想尽办法混了进来。
巡逻途中偶然遇见她的阿拉里克问:“你是来见阁下吗?”
她沉默片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要论小队里对燕屿身份转变最不能接受的人,一定是赵芝麟。她的父母服役于第六军团,第六军和第九军都是驻扎在虫族战场最前线的军团,在虫族还未停战的时候,他们的死亡率高得可怕。
她的母亲、教她认字的叔叔、带她偷偷上机甲兜风的阿姨……都牺牲在了虫族战场。她从蹒跚学步的孩童,到矫健的少女,一路走来永远伴随着失去。
她是那么恨虫族,都已经成为了她本能。
赵芝麟此时又犹豫了,她在东区事变之后就被召回了第六军,半路费劲功夫来到送行队伍上,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她要去见队长一面吗?见了面又能做什么呢?
阿拉里克看她半天说不出要干嘛,挠挠头要继续巡逻,却被她一把抓住下摆。
赵芝麟有些艰难地说:“对不起。”似乎即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玻璃碎片,正在割她的嗓子一样,她很艰涩地对阿拉里克说:“对不起,开学的时候,那么说你们。”
她是指开学时,白榄联大的人类学生们对虫族进行下马威,骗他们入套时,为了激怒他们所用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话。
她不是不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正是知道,她才用来激怒雌虫们。她知道,自己曾经如何被这些话伤害,雌虫们也会如何被那些话激怒。但她依旧如此设计了一个圈套,因为她在那个时候从来没把虫族看成平等的智慧生物,她根本不关心是不是践踏了雌虫们的尊严与爱。
直到他们变成具体的个体。
直到她信赖的队长也变成了虫族。
她说:“对不起,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阿拉里克看着她,却说:“那天我和阁下一起身受重伤,去了医务室,他就给我道了歉。”
赵芝麟抿着嘴,突然哭了出来。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荒谬?
阿拉里克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赵芝麟一边擦眼泪一边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你要好好对主席,你要保护好他。”
阿拉里克承诺:“我会的。”
她仿佛回到了古老的时代,成为了公主和亲使团中的一员,看着公主的马车远去,孤独的骆铃在风沙中晃响。那眺望着无边草原,注目公主远去的将军会想些什么呢?是会庆幸公主的牺牲使更多儿郎得以存活吗?还是将那视为一道耻辱呢?
她最后看了一眼燕屿所在的方向,哽咽道:“我们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我发誓,迟早有一天!”
迟早有一天,人类破茧重生,能够不再被异族所牵制,她一定会向送走燕屿时一样,在边防线上迎接他的归来。
她这一次不会去见她的队长。
边防军有上战场前与亲人朋友们见面的习惯,因为很可能这就是最后的一面。但赵芝麟坚信,燕子还有再归巢的一日,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等到春暖花开,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
正在准备星舰对接的燕屿似有所感地回头。
他看见群星璀璨,沉默地照亮了来路,送行的军舰鸣笛示意,无数人站满了舰头,遥遥望过来。
——亿万光年,群星相送。
这就是人类啊,你不能用卑劣或者高尚、伟大或者渺小来定义它。
能形容人类就只有“人类”一词本身。
这就是人类啊。
“阁下?”
见他迟迟不动身,前来接他的虫族礼仪团疑惑出声。
燕屿看见人类文明的长河,从亘古流向未知,滚滚的红河中埋藏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故事。燕屿、或者说赫利俄斯回神,涉过红色的河。
他朝河的那头走去。
他走进虫族之中。
—【卷一·红河】完—
第077章 初次会面雄保会
虫族前来迎接赫利俄斯的星舰规格十分隆重,原本应该是由雄保会派遣星舰,但塞基以新阁下与蝶族已完成婚飞为由,调遣了一支军舰来护送。
军舰等级比雄保会的星舰更高,安防更严密,雄保会只能退居一射之地。
争夺这个差事,自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热心。
一名等级预测不低的雄虫,流落在外将近二十年,按照《雄虫保护法》,他将会得到双倍的补偿,并且一旦曝光在社会层面,他便天然会成为世界的焦点。
关注度就是金子。
这是在古地球时代就验证过的真理。
赫利俄斯阁下的虫族之路,注定会是一条花团锦簇的星光之路。
能不能让他全心全意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让他对己方有所不满,尤其是不要让他在公众面前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然社会会怎么想?
流落在外、受尽委屈的雄虫阁下刚回来就受到苛待了?好你个雄保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吧?我就是说雄虫的失踪肯定跟你们有关系!
一想到如果赫利俄斯对在屏幕前表示不满,会引发怎样的舆论,雄保会就快晕过去了。
所以来之前,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嘱咐了一遍——一切以雄虫阁下的心情优先!
只有一只虫除外。
主事雄虫科梅迎了上来,他是一只有着绿眼睛、金头发的雄虫,年纪已经不小了,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细纹如泡入水中的花瓣,轻轻绽开。从他的服饰,以及周围虫的态度来看,科梅应该地位不低。
科梅亲热地和赫利俄斯交换了一个拥抱,拉着他的手,亲昵地往前走,向他介绍雄保会和自己:“您好,小阁下。我是科梅·哈雷,任职雄保会副会长。”这位不年轻的雄虫和蔼地揽住他的背,语气怜爱:“独自在外成长到成年,很辛苦吧?以后有什么困难,请务必来找我。雄保会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年轻懵懂的雄虫才成立的。”
科梅手腕上细碎的银质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扫过赫利俄斯的皮肤。
那种触感让燕屿联想到蜘蛛的刚毛。
他注意到随着他们往前走,科梅的护卫军立刻紧随其后,插进原本的队伍中,把他和跟他一起返回虫族的雌虫们隔开了。
换句话说,在科梅似乎无意间的行动中,燕屿和自己熟悉的虫被隔开,他被科梅与雄保会的虫包围了。
雌虫们没发现他的身份这么久,还让他身陷危险中,按照惯例别说继续保护雄虫,他们现在还没被雄保会一声令下抓走,都是担心吓到赫利俄斯。
但燕屿深知,这艘军舰上,他能信任的只有这些与他一起从人类星际返航的虫族。
于是他不着痕迹挣脱了科梅的手腕,给了曼努埃尔一个眼色。虽然他之前一直看曼努埃尔很不顺眼,不过曼努埃尔现在和他是利益共同体,竟然是偌大虫族帝国里,他唯一可以交托后背的人。
曼努埃尔于是走上前,越过瞪视他的雄保会护卫,牵起赫利俄斯的手,甚至故意十指相扣,仗着赫利俄斯此时需要他解围,在他的底线上蹦迪。
燕屿:……
他隐晦地扔了个眼刀。
曼努埃尔深谙与雄保会沟通的技巧,永远不要解释自己的动机,只需要责怪对方就好。一旦在对话里失去主动权,开始证明自我,那么他就输了。
“雄保会就是这么对待雄虫阁下的?”他蹙眉,严肃指责,“丝毫不考虑阁下对新环境的适应性,也不考虑阁下是否会对陌生环境感到不安,就自顾自让阁下处于陌生虫之中!”
谁也不知道,在他严肃正经的面孔下,雌虫的指尖正在悄悄挠赫利俄斯的掌心。
燕屿:……
你就仗着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不能发作是吧?
他用力攥紧手心,不给曼努埃尔手指活动的空间,接着顺着雌虫的力道,走到他身边。
护卫虫:“阁下?!”
曼努埃尔不紧不慢:“我的雄主生性敏感脆弱,需要在我身边才会觉得安心,我就是他内心的港湾,请某些单身虫少来打扰我和我雄主的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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