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悯明显在找宋吟,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企图。
以他们目前掌握到的记忆来看,宋吟当年不告而别,被村里人带走到城市里生活,没有和温悯说再见,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解释,就那么走了。
如果温悯想要解读成,宋吟不想在他身边待下去,比起和他相处的那些日子,更喜欢城里的生活,所以才这么一走了之。
那么对刚受过村民围剿刮肉的温悯,或许会觉得宋吟背叛了他,甚至于迁怒宋吟。
江珉随脸色微沉,和现场大部分玩家一样,目光一直放在黑雾人身上。
雨一直滴答滴答下,玩家们无法离开黑雾人身边超过两米的地方,只能在黑雾人附近活动。
黑雾人似乎还在找人,不过在进到这个村子之后,黑雾人的情绪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脚步缓慢地在附近走动,看见附近有村民的时候,会停顿一秒再继续走。
一直到十米之外的另一个亭子附近,黑雾人突然彻底地停了下来,于是如同脖子被拴着一根绳的所有玩家,也因为他的动作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们困惑地看向黑雾人。
只见黑雾人望着亭子那边,那双奇诡的金色眼睛里,突然漫上了不可思议的怒意。
……
河岸隔一段路有一个亭子,朱色的四角顶檐,四根柱子也朱红如血,除去一个台阶,其他柱子之间都是长椅。
温悯就站在亭子中间,一眼不眨地盯着前面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温家。
他身上已经恢复了起码的人样,露在衣服外面皮肤长出新肉,笼罩在周围的黑雾也一点一点消失不见,重新露出了他的脸和身躯。
温悯没有贸然过去敲门,他好像一直在等身上的肉长回来。
等全部长回来,不会吓到别人以后,他再过去见爸爸妈妈。
在塔楼写完那张纸条后,温悯的心情就重新平复了下来,他现在已经能冷静地、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地去和别人交流了。
重新长肉的过程不算久,温悯在雨天里站了半小时,胳膊、脖子和脸上的肉就全部长得七七八八。
他用提前准备好的纸擦了下皮肤上残留的血迹,就将脏纸巾放回到口袋里,抬起头,冒雨从亭子里跑出去一路跑到了温家门口。
半个小时前,温家一家三口正坐在小屋子里吃烤鸭,他们把温楼围在中间,一直给他碗里夹菜,因为刚度过一场危难,他们活下来后的气氛比以往还要更温馨。
简直是和和睦睦,美满一家人。
不过刚吃完饭,夫妻二人就把温楼留在家中,一前一后出了门。
他们村的人能活下来,全靠僧人把解毒的办法告诉了他们,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受罪。
所以,村长让大家吃过饭就来他家里集合,好好地感谢他们的救命恩人。
村民们都把不能熬夜的小孩和老人留在了家中,提上一袋卤好的鸡鸭鹅或者上山采摘到的果子,一起去了村长家。
他们准备把这些送给僧人,以此来表达他们的感谢。
温悯敲门的时候做好了没人来开的准备,但他没想到刚敲没两下,面前的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温楼。
温楼显然没想到门外的人是温悯,开门前还兴高采烈的,门一打开,看见温悯那张脸后,表情瞬间就变得很臭。
不及门半边高的少年抬起下巴,不满地望向温悯,质问道:“你来干嘛?”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推温悯一把,不过在最后关头,他咂了下嘴,不知为何将手放下了……嘴里还残留着薄薄的肉感,顺着血水一起滑到胃里。
那感觉真的……
特别恶心。
所以他不想碰到温悯。
令他费解的是,明明他刚吃过温悯的肉,这家伙居然还能找上门来,脸上也没表现出一丝愤怒,好像完全不在乎一般,这真是太好笑了。
半开的门外,温悯面庞上呈现出一种大理石般的质感,他半垂眼,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纸,当着温楼的面开始写字。
他写得那么快,都没有给温楼不耐烦的机会,下一秒,就把写着一行字的纸摊到了温楼面前。
不管多少次,温楼都觉得温悯这副不能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想法的样子,是那么可笑、又可怜。
他环绕着手臂,斜靠在门框一侧,往上面瞥了眼。
【宋吟被接到了哪个城市,告诉我具体地址。】
门里的人愣了愣:“宋吟?”
温楼长期生活在夫妇二人给他打造的温室里,没出去劳作过,只知道温悯和一个人一起生活,但并没有见过本人,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嘴角掠过一点傲慢的笑容:“哦,就是你家里那个人啊,我倒是知道他被谁接走了,听爸妈说了一嘴,但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想让我做什么。】
温悯的表情很平静,倒不如说他这次来敲门就做好了注定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准备,所以温楼的刁难没有让他的情绪产生变动。
温楼有些不爽:“你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不想让你做什么,说实话,你连站在我家门口我都嫌脏,你能快点滚吗?”
他语气很差,恶意毫不遮掩,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外面的雨忽然愈发急促得猛砸下来,在密集的雨声之中,一道闷雷陡然炸开。
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惨白的光,霎时照亮了温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那张面庞被照得没有丝毫人气,两颗幽沉的眼珠也有些阴森,有那么一刻,他身上竟然迸发出了某种让人畏惧的非人感。
温楼心里一跳,总觉得温悯今天有一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不过他可不想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露出一点害怕的情绪。
温楼硬撑着表情,驱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快滚!”
说着,温楼就要把门关上,但在他把门关上之前,温悯就及时把手挡在了门缝里。
【告诉我在哪里,说完我就走。】
雨下起来有些疯狂了,听着那要命的雨声,温楼心中莫名有些焦躁起来,他怒冲冲看着温悯,一把甩开了温悯的胳膊。
接着,他讽刺道:“我真是奇怪了,别人都去城里了,你非要找过去干什么?你就这么自私,不想让人家过好日子,必须要跟着你一起过苦日子才行?”
温悯沉默一秒,安静写字。
【我不会让他和我回去。】
【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如果有机会,我会搬到他附近。】
【我,不会打扰他。】
“哈,”温楼笑起来,似乎是真觉得温悯很搞笑,他用一种轻蔑的目光把温悯从头扫到脚,说道:“你怎么会有机会?就凭你这残疾身躯?”
“还是你要没日没夜捕鱼,然后卖了攒几张钱跑到城里去?我劝你别有这些想法,别人说不定早就想甩开你了,你还眼巴巴凑过去招人烦。”
“够了,我还要打游戏机呢,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你该回哪去回哪去。”
温楼耐性告罄,说着,他又想起什么:“还有,我警告你,别再给我爸爸妈妈送一些奇怪的东西了。”
“这样看我干什么?我妈把你那袋文冠果都给了我,我当然知道,说真的我有点无语,你这样是在讨好我妈妈吗?”
温楼转身走进屋子,从桌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后,又重新走回到门口,“别再往我家里送一些垃圾,我妈妈还怕你在里面下毒呢!”
话音刚落,袋子被温楼扔到了温悯身上,一颗颗饱满的文冠果从袋子里飞出来,咕噜噜地滚到了湿漉漉的地面,还有几个砸在了温悯的大腿上。
地面一片狼藉。
温悯垂下眼,定定地看了会那些文冠果,眼皮轻微地动了下,不过他没有弯腰去捡,甚至下一秒他就把目光从那些果子上移开了。
他固执地重复一句话。
【告诉我在哪里。】
温楼见他这么难缠,也有点发毛了:“神经病。”
他一脚把掉在脚边上的一颗文冠果踢出门外,呸了一声,就要上手关门,然而温悯的纸条比他关门的动作更快一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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