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爱雍抬头温善地看着宋吟:“我看见许多人都准备避难了,你今天匆匆忙忙过来,想必也是要走吧,你准备去哪里?”
“幽城,”宋吟简单说了两个字,脸上依旧没放松下来:“我等下回去就走了,可你的腿能走得了多远?你如果没有其他亲人,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宅里还有很多空马车。”
洛爱雍目光一动,如果他没有族人需要费心,怕是真的会跟着一起走,可现在……
他笑了下:“我还有几个小弟,现在暂时走不开……幽城也是个好地方,等我安置好小弟,想来去那里教书也不错。”
宋吟不知道他从哪里平白冒出来几个小弟,可见他心中已有打算,劝也劝过,不好强求,只能点点头:“那你要尽快,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还有人等我,我要走了,如果有缘,我们日后相见。”
“好,”洛爱雍声音微哑:“多保重。”
宋吟走了。
巷子里昏暗暗灰蒙蒙的,如同变了天的幕布,不多时,这条巷子附近再次涌进来乌泱泱的一群黑衣人,他们毫不留情地踹门闯进去,逮着一个人便拿照片问对方有没有见过。
他们气势汹汹,并且蛮横不讲理,如果前面有东西挡,就用脚踢,如果有人不配合,就拿刀刺。
地上滚落的水果被踩成了烂泥,一双双油亮的皮鞋在其间跑来跑去。
又有一个人被他们抓住了,黑衣人提着他的衣领,把臭气往他脸上喷,简直是吼着在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人被生生提了起来,脚尖够不着地,双手交叉护住脑袋,被黑衣人流血的红缨枪吓得涕泪横流。
他模模糊糊往过一看,神色一顿,拿袖子擦了擦鼻涕:“见过呀、见过的,那条巷子里住着一个私塾先生,前两天这个人就老往他家去,他长得特别漂亮,一来二去我就记住了……哎呀!”
黑衣人把他往地上一扔,回过头去,切换语言和几个神情懵懂的同伴说了几句话。
几人神色一凛,绕过地上讪讪揉屁股的男人直奔小巷去。
洛爱雍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屋子突然被一大帮人闯进来挤占,所有东西都被砸到地上,几个人整齐地排成两列,让一个明显是头子的人从中间走了进来。
那头子看见洛爱雍也是一怔,大概是没见过这等气质的人,穿着浅驼色呢绒大衣,即便坐在轮椅上身姿也如临风玉树一般飘逸清朗,温和又淡漠地看着他们。
头子笑了一声:“哎呀哎呀,别这么看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放心,只要你配合我,我们定不会太为难你。”
他重重一拍旁人的肩膀,气沉丹田道:“来,给先生看看照片。”
那人应声摊开照片,洛爱雍下意识朝上面看过去。
头子观察着他的所有表情,缓慢开口道:“见过这个人吧?先生只要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立刻叫所有人从先生家里撤出去。”
中国有句古话是这么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是在学堂教书的,那这人一定比他还懂这个道理。
头子志得意满地看着洛爱雍。
只可惜洛爱雍目光从照片上撤下来后,便低下头一言不发,头子心感不妙:“你什么意思?”
洛爱雍声音温和似水,却是坚定道:“我没见过,各位请回吧。”
“放你他娘的狗屁!”一把枪重重砸到洛爱雍的头顶,将那片温润的皮肤砸出骇人的血洞,头子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大骂道:“都有人见过他每天来你家里,你他娘还睁眼说瞎话,别他娘废话,快说他去哪了?”
洛爱雍闭嘴不言。
头子怒目圆睁:“你他娘!”他挥起厚重的巴掌,往洛爱雍脸上狠狠一甩。
男人的力气非同一般,一巴掌下去洛爱雍的脸颊高高肿起一个包,然而即便这样,洛爱雍也只是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上面的血,再重新戴回去。
他全程都是任由处置的姿态,怎么打也不痛,怎么骂也无视,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
洛爱雍知道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他的腿还在禁走期,即便不在,他的人鱼尾也只能在海水里打斗。
头子也知道洛爱雍什么意思了,他怒极到最后,竟是阴笑了一声,他看着洛爱雍笑嘻嘻道:“我倒是不知道先生骨头这么硬,是我疏忽了,来,给先生尝尝那个玩意儿。”
他命令一下,周遭的人啪的打开黑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杆大烟来,洛爱雍眉头一蹙,被几双手七手八脚按住肩膀,下巴被掰下来,生生塞了烟嘴进去。
“我一辈子见过无数个像你一样骨头硬的人,但是无一例外,他们尝完这玩意儿,最后都会醉生梦死,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给我磕头,流着口水求我抠一点给他们吃,不管你之前多清高,多高贵,你后半生都会变成这玩意儿的奴隶!”
大烟。
洛爱雍以前见过,也在学堂上告诉过每一个学子这东西有多害人,却是没想到,一口吸进去,让人登时如同到了极乐世界,四肢都仿佛被浸软了。
头子在门口看着洛爱雍的神情,笑了笑。
一开始,确实是快乐的,洛爱雍一直坐在轮椅上坐了许久,慢慢感到犯了瘾,便猛地从云端跌到了地狱。
从轮椅上摔下来,洛爱雍大口大口地呼吸,艰难地抬头,看着门口的黑衣人头子。
那黑衣人晃了晃手中的甘露,问他:“先生只要说出来,这一根就赏给你。”
洛爱雍重重呼吸,双臂环绕上了一圈青筋。
宋吟不知道,大概也永远想不到,那个不管对谁都温柔体贴的洛先生,在他走后的每一天都深受毒瘾折磨,只是短短三天,洛爱雍就和大烟馆里的每一个烟鬼一样,手脚发抖,站都站不起来,浑身大量发汗,只要睁开眼就痛苦得砸房里的东西,他变成了毒瘾的□□奴隶,却是从始至终,没有透露过宋吟的下落。
只要说幽城两个字就好,不难的,更不用让自己变得这么不人不鬼。
他却不知是犯了什么拗。
竹林。
宋吟的马车已经离开平城,到了一片竹林里,卫摇厢本来打算午时吃点干粮垫垫肚子,傍晚再停下来去城里找吃的的。
却是在半途被人拦了下来,卫摇厢下车查看,看到拦马车是个高壮的身影,周呈。
几匹马被引到河岸喝水,小厮和佣人在远一点的地方铺了一块布,坐下来休息吃干粮。
而马车边上,宋吟用东西勾着帘子,侧坐在垫子上,一双含水多情眼幽幽地看着周呈。
周呈半蹲在车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曲起的双腿似是马上崩裂的弓弦,肌肉喷张,一条顶宋吟两条粗。
宋吟还在忍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舔唇道:“你知道拦车多危险吗?”
周呈也知道自己惹宋吟不高兴了,低着脑袋说:“可是我想见你一面。”
宋吟吸了口气,问:“你上回不是说你父亲找人来接你回洛城了?”
“嗯,”周呈点头:“也是今天走。”
他顿了顿,又说:“我回去见一面父亲,见完就会去幽城找你的。”
宋吟顿了下,又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他不是不想阻止周呈,但周呈这人很犟,他说了也不管用,干脆当没听见,把一张地形图摊开放在自己的两条大腿上,伸手在周呈眼前勾了一下:“你看这里。”
大腿肉被压得陷进去一点,粉腻的肉从地图四边溢出来,周呈差点被面前两条并在一起的小腿勾掉鼻血,很艰难才把目光放在地图上。
宋吟昨晚一晚没睡在研究地形图,他指给周呈看:“这里是从平城到洛城的最佳路线,路上河道多,能让马匹及时补水。”
两人一坐一蹲,坐的人认认真真地讲,生怕他没听懂一般语速放得很慢。
宋吟用柔软的手指指了指,“明天傍晚你们大概会到这里,这附近商铺多,最好多买一点吃的囤在车上,因为过后很长一段路都是山路。”
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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