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口,尝到嘴里一口铁锈味,才发现自己身体太紧绷,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嘴角。
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像是有一排虫子爬了过去,只留下一堆难看的疮痍。
楚越握紧了手,半个月之前,他和宋吟之间一直是他占据上风,是宋吟追着他后面跑,是宋吟想方设法求得他关注,是被讽刺了也要不知廉耻贴上来的人。
不会说烦他,也不会挂他电话。
楚越闭了闭眼,现在都不一样了。
他想晾宋吟几天,宋吟根本不在乎,还反过来晾了他几天。
楚越告诉自己要有自尊,要马上挂断电话。
但他听着那边柔柔软软的呼吸声,不受控地就张开了口:“陈铭和报纸上其他人不同,他是唯一和陆长隋一起长生到现在的,他手底下养的血羊不比陆长隋少。”
“陆长隋这几天和陈铭明争暗斗,彼此手里都死了不少人,有条子已经盯上了他们,你如果在陆长隋家里,现在立刻走,陈铭派了好几个精心培养过的死士对付陆长隋,你跟在他身边不安全。”
宋吟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是真的?”
楚越:“是。”
短短一个字有颤抖,有邀功,有想挣得宋吟好感的意思。
楚越等了度日如年的一分钟,才听到宋吟说:“谢谢你告诉我。”
楚越骤然松了松唇角,眼底还没展露开笑意,宋吟的下一句话就彻底斩断了他的所有遐想:“但以后就不要再打电话了吧,我们的关系其实不值得你告诉我这些。”
“你也保护好自己,晚安。”
宋吟挂了电话。
挂完宋吟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心情还有点复杂。
不过他也没想太久,下一秒坐起身来,一把扯下前面贴着的东西。
从进副本以来就一直空白的便利贴,此时出现了两行字,一行是通知,一行是剧情进度过半的奖励提示。
【剧情进展已到75%,达到百分百将解锁问卷。】
【不少穷人都住西环,这一片区治安腐败,但胜在租金便宜,如果想躲人很难被找到。】
宋吟没有理解这个提示的意义何在,电话铃又一次响起,他懵懵地接起来:“是我,钟哥,还款日期到了,正好我家里来了几个外国佬,我带上他们一起。”
“钟哥对你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外国佬在你的xx里玩三龙了吗?”
中年男人笑了笑,常年被烟酒腐蚀的嗓音传了过来,精准报出陆长隋家里的地址:“你在xxxxx对吧?我们这就来找你。”
宋吟颤颤地、哆哆嗦嗦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又颤颤地、哆哆嗦嗦地挂断了电话。
……跑。
一定要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
钟哥的三龙邀请,吓得宋吟立马在租房软件上,用每月一百五的低价租到了西环的一间单人房。
价格太低的坏处就是,这间房十分寒酸和狭窄,据房东说还有点漏水,房里没有配洗浴间,如果要上厕所还得上天台才行。
宋吟搬过去的当天,慕名上楼顶看了看房东嘴里的木棚浴室,看完小脸霎时就白了一倍。
那木棚非常小就算了,走两步就到头,退两步还要撞到后脑勺,最主要挡身体的门窄得可怜,只能挡住中间一部分,如果有人在外面,一眼就能看到的他头和脚。
如果蹲下,更是浑身上下都能看见。
宋吟咬了咬唇:“这个门……”
房东看出他的局促,宽慰地说:“这栋楼不是基佬就是女同,不用怕。”
宋吟:“??”
就是这样才更怕好吗?
宋吟当天就后悔租房了,但一分钱一分货,他想只要少上点厕所就好了。
宋吟开了门,走进灰尘遍布的房间里,把一个袋子放到床上,那里头只装着两三件换洗衣服,但他还是非常有形式主义地挂到了衣架上。
挂完宋吟掏出手机,犹豫了好半天,还是和陆长隋交代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自己住朋友家玩几天,如果陆长隋有空了他再回去。
他搬得这么快,与其说是害怕钟哥找上门,害怕陈铭的人不小心伤到他,不如说是为了躲陆长隋。
宋吟始终觉得陆长隋没有任何理由不杀他。
图他钱?不可能,他穷得连五百都掏不出。
还是喜欢他?更不可能,他们是舅侄,哪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小侄子?
那样也太变态了。
宋吟否定了自己,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不太能忍受这么乱,简单收拾干净后便拿着最后家当,准备出门吃点东西。
西环确实穷到但凡有点钱的都不愿意来,又脏又乱,宋吟绕过几个垃圾桶,终于找到一家店面比较整洁的云吞店。
宋吟闻着飘过来的香,踏上台阶刚要进店,一个蒙着面的人和他擦身而过,力气大到宋吟往旁边踉跄了下,扶住墙壁才站稳。
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宋吟看着他飞奔的背影,立马低下头摸了摸口袋。
空的。
宋吟:“…………”
那里面总共就有两百五你都要抢?
抢点好的吧!
抢劫在西环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店里的人同情地看了宋吟一眼,也没人劝他报警。
宋吟没有不自量力到要去追人,绷着脸站了会儿,原路返回租房。
他打算睡一觉,睡着就不饿了。
房里没有空调,床褥上也没垫着凉席,睡到傍晚,宋吟被热得睁开了眼。
肚子的饥饿越发不容忽视,他踏着拖鞋下了床,微有些乱的头发飘在白皙的额头前,忍了会儿,宋吟拿起一个盆走出门准备上天台接水。
没有吃的,烧点水喝总可以吧。
宋吟住的那里上到天台,要路过三层楼,前两层的门都是紧闭着,到了第三层,宋吟猛然看见门没关,里面的桌子背对门口,住的人就坐在凳子上。
那人穿着一件蕾丝黑色睡衣,两根细细的吊带勒在肩膀上,露出来的藕臂线条柔软,她的脑袋轻轻歪到右边,胳膊从如瀑的头发中伸出来。
她面前桌子有直播设备,手机停留在刚关闭的画面。
她应该是南方那边的人,操着软侬语调:“冚家产(死全家),我都被你操了两次了,你哪次给过钱,还敢来打电话,滚远点傻逼!”
“谁稀罕你的臭钱,我天天直播,每天都有几千赚,用得着你装模作样转钱?早干嘛去了,滚!”
男人的声音。
宋吟眼睛睁圆,一脸震撼不已的表情,他捏着水壶,感觉脚下这片土地烫人得厉害,不敢再听下去,在被对方发现之前急匆匆往上走。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
听那个人的意思,直播一天好像可以赚很多钱。
宋吟从天台上接完水,飞快路过三楼回到自己房里,他搁下水壶,从枕头底下拿出另一部手机,如果没记错,这里头就装载着一个名叫桃桃直播的软件。
宋吟端坐在桌前,对着黑屏的手机犹豫又犹豫。
宋吟的业余生活一直很贫瘠,从小到大他好像只沉浸在学习里,只对学习有兴趣,他对直播的认知只限于一个人和直播间里的观众聊天。
他要试试吗?
但他要怎么吸引观众,是不是也要穿那些衣服才可以?
宋吟轻咬着唇,想了很多最后又苦于没钱,他紧捏住手机,过了几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头在拨号键上敲下一串数字。
电话一通,他轻声叫:“沈怀周……”
宋吟声音有点细,那边的沈怀周几天几夜没休息正烦躁着,扬起声问:“谁?”
宋吟听到他熟悉的声音,不知怎么有点鼻酸,本来声音就小,现在更像是蚊子哼哼:“你能借我点钱吗?”
这一串话相较之下长了很多,沈怀周音量又开到最大,再小声都能听出音色,他本来窝在车角半盖着脸补觉,这会儿立刻坐了起来,踢了脚前座让艾克闭嘴,“宋吟?”
宋吟眨眼:“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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