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开始做梦了。
陆饮溪又梦到那个长长的走廊,和关在病房里的男孩,只不过这一回,他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与其说是看清了,其实和没看清也没什么两样,男孩的整张脸被包裹卷缠着,上面有大片的黑红色血迹,露出的一点皮肤也是焦黑的颜色。
隔在他们之间的围栏不见了,他能轻而易举地走过去,走到那人床边。
接着,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会突然坐起来,扭头看向他,手里依旧捏着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他问:“你害怕我吗?”
每当这个时候,陆饮溪都会被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而这种时候,宁温纶总是醒着,蹲在他床边,笑着看他,甜甜地叫,师尊。
陆饮溪勉强勾起嘴角,一次比一次心虚地应着,惶惶不可终日。
反倒是宁温纶在这个小地方比他吃得开得多,本身他就擅长和女孩子交往,不出半日,就全认作了姐姐妹妹,再加上涂山涧与外界隔绝,明明姑娘多些,却是个男人做主的地方,那些针对女性的医术都早已过时了,宁温纶带着自己的存货,一点点教大家如何更好地保护好自己,一时间院子里门庭若市,就连别院的夫人都找手下的姑娘来找宁温纶开方子。
陆饮溪站在树下感慨,果然有着一技之长,在哪儿都方便支棱起来。
“师尊,师尊!” 宁温纶叫新月招待着人,脱开身来找他,扶着他的腰,“身体可还好,宝宝有动静么?”
对方不再像之前那般偏执,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除了自以为他怀的这个假肚子是他搞大的以外,都不再有些小动作,陆饮溪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人给药出毛病来了,于是现在对宁温纶格外温柔。
“我身体无恙,宝宝也…… 挺好的。”
后面三个字说得有些艰难,最近他得每天起床后大声念三遍 “我是男人,我不会怀孕”,才能防止自己被身边人彻底洗脑。
“那就好。”
宁温纶凑过来蹭他脸,亲昵但不过分,火候拿捏得刚好。
陆饮溪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却也没多想,只是把宁温纶拉到了一旁。
之前他担心隔墙有耳不放心,现在这状况就是乱中求静,这么多人在这里,哪怕有耳也听不见什么,刚刚好。
“花花儿,我问你,之前的那个陆饮溪,有没有什么,那种很邪恶的想法,或者计划?比如说要杀掉多少人给他偿命那种?”
宁温纶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师尊,你在说什么呀,你不就是‘陆饮溪’吗?”
陆饮溪一愣,差点以为自己搞错了,可这个位面除了景弘深以外,就应该只有宁温纶和原主有过瓜葛了,并且他们刚遇见时,还是宁温纶先一步认出来的。
怎么回事?
陆饮溪皱着眉,继续问道:“我是陆饮溪,但是不是之前那个,就是和你青梅竹马的那个陆饮溪,你明白么?”
宁温纶歪了歪脑袋,头上两个俏皮的丸子头跟着他一块儿动:“不太明白,师尊,你想喝绿豆汤么,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什么小时候最爱吃的,他小时候脑子被门夹过,出了点问题,最爱吃的是带糖衣的药。
什么绿豆汤,不说他爹妈会不会做,有没有时间去鼓捣这玩意儿还是个问题。
陆饮溪刚要开口,宁温纶又补了一句:“以前我总骗你,那是你娘亲煮的,其实都是我煮的,那时候手艺不好,豆子都没煮烂,但你以为是你娘亲亲手给你做的,你就开心。” 他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我就是想让你稍微开心一点,你还想喝吗,这回的绿豆我肯定炖烂了。”
陆饮溪腾得站起了身。
他看着宁温纶茫然的神情,瞬间明白了这两天来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温纶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以前的那个 “陆饮溪”!
他不知道自己那股醋劲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他现在快要被气死了!
“师尊,怎么了?不舒服吗,哪儿不舒服呀?让我看看……”
“你松手。”
陆饮溪甩开宁温纶的手就跑,刚巧一头撞上走进院子里来的熊月升,当即牵着对方的手就出了院子。
“师尊……”
“花姑娘,快来呀,姐妹们给你带了桂花糕!”
人群一下子把两人给冲散了,陆饮溪鼓着气一路朝前走,一直走到听不到任何人声了,才在大湖之前停了下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了熊月升,有些慌乱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呃…… 那个,抱歉……”
“无事。”
熊月升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握在手里,又带着他走去湖心中央的小亭子里去坐着,陆饮溪这会儿额头上已经布满汗了,凉风一吹,只觉得清爽,他便干脆两脚挂出亭子外坐着,一点形象都没有。
熊月升从后头抱着他,两个人身高差的原因,还得拱着背,陆饮溪看着水里的倒影,觉得有些好笑。
“笑什么?”
“你好大只啊。”
“你说过的,大只不是什么坏事。”
“嗯。” 陆饮溪努力坐直背,想让熊月升靠得稍微舒服一点,开始没话找话,“涂山涧,真的好大啊。”
“你若是知道这涂山涧是如何来的,便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嗯?”
“涂山涧的历史,是一段血腥的故事,它起源于我父亲那代的家族之争,而我父亲手刃了他的长姐,夺得了门主之位,这湖,是他逼着他长姐门下弟子用手一抔土一抔土挖出来的,又在里面种满了大姑姑最爱的荷花,为的就是警告后人,这就是和他做对的后果。”
陆饮溪将腿收回来了一点,他看着水中的倒影,只觉得这倒影之下,似乎藏着未眠的亡魂。
“别怕,就只是荷花罢了。”
“什么?”
“大姑姑生前告诉过我,不必畏惧那些虚张声势之人,也不必被任何威胁所扼住喉咙,你看,这些就只是普通的荷花而已。”
绿色的茎发出咔哒一声,牵出细丝来,熊月升将那朵盛放的荷花交到陆饮溪手里去。
“若是大姑姑见着你,一定会觉得欢喜的。”
陆饮溪轻笑:“欢喜什么,我不过是个男扮女装的骗子罢了。”
“你不是!”
熊月升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陆饮溪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坐稳,滚了下去。
但他忽然在意起那个答案来。
“不是什么呢?” 他勾了勾嘴角,又去揉熊月升那一头蜷曲的头发,感觉起来就像是茅草窝,“你大姑姑别太嫌弃我就好了。”
“不是的,她不会嫌弃你的,她不会。” 熊月升低下头,咽了口口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 我看着你,很久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陆饮溪没开口,他耐心地等着熊月升说下去。
“我看见你在那座山上生活,我看见了你……” 熊月升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粗大的指节挠着陆饮溪的下巴,很痒,“大多数人,他们是为了别人活着的,比如像我,比如像,涂山涧里的很多姑娘,还有我的那些个兄弟,他们都为了别的人,别的事情活着,但你不一样,你活着就是为了你自己,你没有束缚,你比,你比……”
熊月升结巴着,脸红得不成样子。
“你比天边的鸟儿还自由。”
陆饮溪的脸僵硬着,好一会儿才憋出一个笑来:“你别说得好像心悦我一样。”
“我心悦你。” 熊月升大声道,又重复了一遍,“我心悦你,从那日你光着脚穿着喜服从山上跑下来的时候我就心悦你了,别人穿上喜服是要嫁给别人,你穿上喜服,就是美艳,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就是那样。”
陆饮溪哑然。
他以为熊月升那日见着的,是穿戴整齐,陪伴着他一块儿长大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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