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跌到地上的痛觉,以及被沈安行抓住扑到地上的触感。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发麻得厉害,也疼的厉害。
他动不了了。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如雾一般朦胧,也是从走廊深处传来的。
它很轻很轻,又十分清晰可闻的对他说:“这就是惩罚。”
柳煦倒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
他费力地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连手指尖都动不了。只好努力地偏了偏眼眸,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好在他的五感尚未退化,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还比以前更加清晰。
他闻到血味和铁锈味,以及一股说不上名字来的呛人药味。他看到血泊里倒映着天花板上的“44145”,以及墙上飞溅的血痕,和走廊深处里一身漆黑的人影。
他在血泊里看到了很多,可独独没看到沈安行,更没有看到发出声音的人。
柳煦很确定,这道声音不是那个漆黑人影发出来的。
但那道声音确实存在。很快,柳煦就又听到它说:“努力活下去吧。”
……
柳煦心里突然就踏实了点,他突然有点想笑,但浑身又疼又麻,他笑不出来。
他看着血泊里的漆黑人影,一阵无奈。
沈安行照不出来……恐怕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吧。
也肯定是因为这个,他才能看到那个一身漆黑的人。
很快,柳煦就听到沈安行爬了起来,又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于是,沈安行又把他翻过了身来,开始焦急颤抖的晃着他的肩膀,一声声叫着他。
他看到了沈安行的样子。在他时隔久远但又永远清晰的记忆里,沈安行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焦急慌乱又害怕过。
柳煦试着动了动,果然根本动不了。
他又试着动了动嘴,喉咙里也痛的厉害,只能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低声哀鸣。
沈安行急的快哭了:“怎么了!?哪儿疼!?你动不了吗!?”
柳煦根本回答不上来。
也没等他回答,走廊深处里突然就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和之前宁衣死时,他们听到的笑声一样。
沈安行突然动作一顿。
紧接着,沈安行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中的焦急就那样慢慢地麻木了起来,又慢慢地化作了滔天的杀意。
漆黑人影在走廊深处笑着,笑声如同夏日的风铃般清脆,好像得逞了一般得意洋洋,如同一把又一把刀子,在人心上肆无忌惮地划着口子。
沈安行突然就不做声了。
他的沉默更加诡异,柳煦分明看到了他眼里慢慢升腾而起的杀意。
柳煦隐隐约约的明白了沈安行要干什么。
柳煦倒了。而上一个在这里这么倒下的人,爆体而亡。
始作俑者的厉鬼还在他身后笑。
就算沈安行是个再怎么不爱打架的人,可现在这样搞他,他不发疯是不可能的。
光柳煦倒了这一件事,就够让他疯的了。
可……如果现在在这里用了冰山地狱守夜人的能力,他们就必定会暴露身份了。
柳煦如果还好好的,那是没什么问题,可他现在很有可能是废了,沈安行一个人,要怎么面对质问他的参与者、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厉鬼,乃至晚上跟他属性相克的守夜人?
为了杀一个厉鬼,代价也未免太大。
柳煦想得明白,就张了张嘴,伸了伸手,想拦他一下。
但他没有知觉,也根本就动不了,更是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来得及拦住,沈安行一转头一扬手,瞬间一声轰隆巨响,一道巨大冰墙从他们脚下升起,直接将这道血染的走廊劈成了两半。
柳煦看到沈安行眼里滔天的杀意。
……完了。
*
沈安行还记得很清楚。
七年前,他死了之后,在奈何桥上呆了三十来天,然后被黑白无常捡走,拎着去见了判官,见了阎王,把整个地狱都走了一遍,办了许多繁杂的手续之后,才终于到了冰山地狱,做了守夜人。
然后,黑白无常就拿出了一张暗黄色的宣纸,上面是守夜人的七条规则。
“最后一条规则。”黑无常对他说,“守夜人的能力为地狱所赐,归属于每一个地狱——也就是说,如果你离开了这里,它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回家。”
沈安行眨了眨眼,听得一懂半懂。
黑白无常都是活了两千多年的人了,阅人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没懂。
白无常就笑了两声,接着解释道:“也就是说,这个能力不是归顺于你的,而归顺于这个地狱。但是呢,你是这个地狱的守夜人,也就是它的宿主,它要依靠你而存在。”
“如果你离开了这里的话,也就意味着它是被你带离开的冰山地狱,到时候呢,它就会拼命地折腾你,让你回来。”
沈安行这才算是明白了一些。但他没打算离开过冰山地狱——至少那个时候,他是没打算的。
没打算做的事,自然也没必要问清楚。他就“喔”了一声,没说什么。
可黑白无常却把话说了下去。
黑无常说:“折腾你的方式,就是在你每一次使用能力之后,或使用能力途中去反噬你。动用的幅度越大越强,反噬你的力度也就相应增强——你明白吗?”
黑无常说到此处,眼中的色彩就暗了暗,道:“我说的是,反噬。”
“不是一次一次的惩罚,反噬会慢慢地累积起来。你每一次使用能力,它都会相应的反噬你,会慢慢地把你连骨头带肉一起吃了的……也就是说,到了某一个界限点,它就会让你变成冰山的一部分,再自己回到冰山地狱里。”
沈安行一怔。
白无常又接下话茬来,笑道:“所以,要是不想被活活冻死,变成冰山的一部分的话,就不要做这种事。”
“毕竟如果真的被能力完全反噬的话,可就没有轮回转生的资格了。”
“你是会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
“灰儿都不剩。”
……
这些话,沈安行记得,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发生了,他已经感觉到浑身开始发凉了。
但他管不了,他冷静不下来。
那个漆黑人影被这道冰墙劈成了两半,炸成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色颗粒。一转眼间,它又由这些黑色颗粒组成了新的人形。
银铃般的笑声丝毫不减,反而笑得越发猖狂。
——这是个由黑色颗粒组成的人。
管他妈的他是什么做的。
沈安行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去思考什么诸如他是不是4401他到底是什么做的α计划是什么实验的这种狗屁问题,他只知道一件事。
因为这个混账东西,柳煦现在可能快死了。
他也敢!?
沈安行越想越气,也根本就没办法深入思考。
他现在只被一个想法霸占了所有思考空间。
杀了他。
杀了他,必须要杀了他,哪怕不计后果也要杀了他,就算被反噬到动不了也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把他的嘴都撕烂看他还怎么笑——!!
杀了他!!!
一道又一道的冰墙就这样疾如风迅如雷地击向那道漆黑人影。
即使不是在自己的地狱里,守夜人的战斗力也是外挂一般的存在,更别提还是一个已经完全被气疯,誓要杀死一个厉鬼的守夜人。
这个实验室的里面也看起来早就荒废多年,外面更是一个早就被烧过了的残骸,早就没什么承重力了。
一堆参与者早就闻声赶出来了,他们见那边传来变故,一时没敢靠前,就一同窝在铁门内侧,离得远远的看热闹。
现在,他们就被眼下的这一情形惊得神色各异,张大了嘴,一个个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柳煦被沈安行放到了地上。他仰面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疼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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