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行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也没急着要去把那个鬼婴儿给掏出来。
柳煦一拽他,沈安行就乖乖地顺着他的力气,往他那边一歪身子,离他更近了些。
两个人几乎是脸对脸。
他们离的很近,近的柳煦能把沈安行身上死亡的寒意感受的更加清楚,沈安行也几乎能把柳煦眼里颤抖的不安与不舍看得一清二楚。
沈安行心里明白,对柳煦来说,他这一番话无异于说在说,“又该永别了”。
沈安行便笑了一声,对柳煦说:“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我不是要跟你说拜拜。”
柳煦一怔。
“现在还只是我的猜测,杨花。”沈安行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想的这样。但如果顺利的话,我可能能回去。”
柳煦有些茫然:“回哪儿?”
“回到人间。”沈安行回答,“也就是回到你身边。”
这话如同一道天雷坠下,直接把柳煦给劈傻了:“……??!?!!?”
他登时眼里炸开一片震惊,手都跟着一哆嗦。他张开了嘴,想说点什么,但却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能震惊的张着嘴,一个音儿都蹦不出来。
沈安行却微微低下身去,到了一个能和他平视的角度。然后,他就看着柳煦说道:“你冷静一下,听我仔细说。你可能接下来要不停地进入地狱……这也是之前我为什么犹豫要不要这么做的原因,虽然我会跟你一起,但是你怕鬼,我不太舍得。”
“……可能有点对不起你,但是,杨花。”
沈安行说到此处就顿了顿,然后收回了手,轻轻叹了一声,又接着说:“你今晚也看到了,白天的那些你也见到了。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而且都是因为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的罪很大可能就是我。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在这里。”
“……我不想让你受苦,更不想成为让你受苦的原因……但我想回去。”沈安行说,“我做梦都想回去,杨花。”
“我答应过你的事,还一件都没有做。”
“我会保护好你,所以拜托你……不要害怕,闯下去。”
“……让我回去吧,杨花。”他说,“我真的……真的,很想回去。”
沈安行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柳煦恍惚间就看清了那在他眼睛里闪烁的光辉,他看见那光辉里正是他们最年少的那一年。
他们好似只年少了那一年。
那是高三那一年。那一年里,他们为了赢,拼了命地想往高处走。
沈安行说想离开那个父母都在的城市,于是他们俩查遍全国大学,把目标定在了临海的D市海洋大学。
然后,他们想尽办法,榨干夜色和所有的时间,把成绩使劲往上面提。
一切都是为了赢,为了离开。
沈安行比谁都想逃开原生家庭,他想和原生的一切说再见。
他很期待逃离后的日子。所以那年,他就经常会和柳煦说,等上了大学,他们可以在外面住,他可以勤工俭学去打工,他想和柳煦租一个房子,然后养一只猫。他还想每个晚上都抱着柳煦睡,他想在冬天里给柳煦买奶茶回家,他想带柳煦去看一场演唱会,去游乐场里看热闹的夜场——
从前的沈安行每天都在阴暗里活,活一天是一天,从没有规划过什么。
所以高三那一年,他规划了所有。
他所有的未来,都在柳煦和满天星身上。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发着光。
装满许愿瓶的那些纸折星星,都是高三那年的晚上,沈安行趁着柳煦睡着的时候,在被子里熬着夜一颗一颗折出来的。高考最后的一百天里,他每天都撑着困意折一颗。
就是这些星星,编织成了他想要的未来。
可那些未来最终随着急救车的鸣笛声,幻化成了一场年少的梦。
它只能是个梦了。
沈安行比谁都不甘心,他比谁都想回人间。
所以他说,“让我回去”。
哪怕这只是个猜测,他都想试一试。
柳煦又红了眼睛,他吸了口气,颤着声说:“好……我答应你,我会闯下去。”
“你不是我的罪,星星。”他又说,“我只是为你而来,仅此而已。”
沈安行听了这话,就忽的笑开了。
他道了声“好”,然后便伸出手,捏了一下柳煦的脸。
柳煦被他捏的脸上一凉,僵了一下。
沈安行捏了一下就又放开了,然后说:“那就赶紧开始吧,我想早点回去。……你站远点,找个东西抓牢。”
他最后的一句话又把柳煦说的有些茫然起来:“?啊?”
第22章 瓷娃娃(二十一)
柳煦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沈安行的话,乖乖地松开了他,站远了些,抓住了卫生间里的一个贴在墙上的置物架。
沈安行确认他站的位置足够远,不会被波及到之后,才转过了头,走向了卫生间里的马桶。
他双手一抓马桶,往上一提,拎菜篮子似的轻而易举地把马桶拎了起来。在那一瞬间,下面就如喷泉一般喷出了大量的鲜血,喷了沈安行一身。
柳煦看得头皮发麻,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又有点怂地往后缩了缩。
不过守夜人可真是神奇……马桶这么重一个东西,他说拆就拆了。
沈安行随手一丢,就把手上的马桶丢到了一边。下水道里喷出来的血没完没了,再这么等下去也肯定同样没完没了,他干脆撸了撸袖子,半跪了下去,把手伸进下水道里,一上来就摸到了一块又软又黏腻腻的东西。
他把那东西抓了出来。
当那东西脱离开下水道的那一刻,整个房子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婴儿嚎哭声。
柳煦吓得大骂一声我操,连忙又缩了缩身子,把手里的置物架抓的更紧了。
沈安行低头一看,果不其然,那是一块已经被剁烂了的尸肉。
柳煦知道沈安行掏出来的东西肯定是婴儿的尸肉,一阵恶寒当即从脚底生起,眨眼间就遍布了全身。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可突然间,整个屋子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柳煦话都没说出来,还差点被这一阵惊变吓得咬了舌头。他连忙抓紧了手里的置物架,这东西还算结实,他也堪堪能稳住自己。可就在此时,房子的地板突然又倾斜了起来。
柳煦看向沈安行,就见这哥们看都没看他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到了地上去,跟土拨鼠刨洞似的在疯狂刨那个下水道口。
柳煦:“……”
柳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房子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夸张,放在洗漱台上的东西也都跟着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而响彻在屋子里的婴儿哭声也越来越撕心裂肺,哭的人头皮都跟着一阵阵炸开似的发麻。
柳煦转头再看沈安行,就见忙碌了半天的沈师傅最后一把把下水道的管给抽了出来,然后就往下狠狠一甩,一大堆尸肉噼里啪啦地全飞了出来。
摇晃的房子这才停息了下来。
柳煦也松了口气,刚要松开被他紧握的置物架时,就突然有一群黑色的东西从门外腾空冲了进来,飞快地冲到了那些尸肉上,二话不说就与那些尸肉融为了一体。
柳煦又吓得一跳,恨不得整个人贴到墙上去:“干什么!什么玩意儿!?!”
“是婴儿的鬼魂。”
“……?”
鬼魂?
可刚刚那些鬼魂成群结队的,数量极多,柳煦不免有些奇怪起来:“……数量不会有点太多?”
沈安行丢掉了刚抽动的那一截下水管道,又甩了甩手上沾上的血,说:“很正常,他被分尸的时候,魂魄被分成了好几块。你应该也听那个女人说了,她说他附身在了那个瓷娃娃和这个房子身上,这就是魂魄也跟着被切片了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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