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宁佛碎了,但并没有离开。”
“这里的村人,要为愚昧付出代价。”
一幕一幕在他脑海里匆匆闪过,但每一幕每一句都清晰非常。
他想起,厉鬼倪宁也对出寺庙来的他们笑着说:“没有吧?我听村子里的人说,那老和尚在佛像碎了以后被村里的傻逼男人合伙胖揍了一顿,不知道是心灰意冷了还是看破红尘了还是怎么着了,隔天就圆寂了。他守了洪宁佛一辈子,不会在佛像的事情上说谎的。”
突然,柳煦猛然明白了过来。
他抬起头,连忙叫了陈黎野一声:“老陈!”
他看到陈黎野被他叫得脚步一顿,正要回过身来。
可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一路上都被沈安行紧紧抓着的那只手忽的一松。
原本能感受到的沈安行手中的隐约凉意也突然消失不见。
柳煦一怔,回过头去。
他身后一片空空荡荡,只有一片黑暗,和两排向后延伸而去,无穷无尽的火光。
——沈安行消失了。
柳煦心脏当即漏了一拍,有一瞬甚至感觉无法呼吸。
在这个地方消失,与死无异。
“沈安行!?”
他被吓得叫了起来,朝着一片黑暗喊了好几声。
但别说回应了,柳煦连一声自己的回声都听不到。
他呼吸颤抖,站在原地怔怔被吓愣了好半天后,才连忙转过头去,想求谢未弦赶紧去找他:“谢——”
他刚蹦出来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回头,身后也是一片空空荡荡。
柳煦瞬间哑巴了。
身前身后,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空空荡荡的一片黑暗里。
四周一片安静。
这一片死寂的安静很快在他心中滋生出了恐惧来。直到刚刚为止,柳煦身边还有两个活人和一个活死人,但只用了不到半分钟,这三位全都从他身边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活物。
柳煦的骨头里还是留着怕鬼的本能,这种队友全没但罪魁祸首看不见也抓不着的场面最为恐怖。
而且最恐怖的是,这里一片黑暗,连个能给他蹲的墙角都没有。
四面漏风,随时有可能被鬼怪友好地拍拍肩膀。
怕鬼的人想象力最为丰富。柳煦越怕越能脑补,越脑补越不敢往下想。
他表情颤抖,在原地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后,就下意识地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往金色火光旁边凑了过去。
柳煦喉结微动,在一片黑暗里,试探性地颤声喊了一声:“沈安行?”
没人回答他。
柳煦又试探着喊了好几声,但声音落在黑暗里,连个回声都没有。
突然间,一声孩童的笑声“咯咯”地响了起来。
柳煦浑身一哆嗦。
随后,声音便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一声叠着一声,有男也有女。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撕心裂肺,有人歇斯底里,有人平静麻木,有人已疯了似的喃喃着……每一道声音都不尽相同,但又好似一样。
这些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有远有近。远的似在天边,近的又似在耳边。
柳煦吓得浑身发麻快要发疯,一声都不敢吭,倒吸着凉气,默默地往金色火光边上缩。
但突然间,一道稚嫩声音在他脚下清晰非常地响了起来。
“你踩到我啦,哥哥。”
柳煦浑身一僵。
然后,他默默地、缓慢地、极其僵硬地低下了头。
黑暗里不知何时就浮现出了一个人脸来。
这是个小姑娘。她满脸是血,半张脸都被烧得焦黑,神情天真无邪。
而他,就踩着这女孩的半张脸。
柳煦:“……”
紧接着,他听到的那些似远似近的声音都纷纷低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黑暗里接二连三地浮现出了许多张孩童的人脸来。有人哭着,有人笑着,有人仰着头,麻木不仁地看向空无一物的天空。
有撕心裂肺哭号着的人伸出了手,挣扎着想要从黑暗之中脱身而出。
而那无数只伸出的手都向着上空。每一只手都十分用力,用力得指关节都肉眼可见地绷得笔直。
就和佛像背面的景象一模一样。
柳煦:“………………”
*
谢未弦踩着铁树,肆无忌惮地在黑暗之中飙车。
铁树生长的速度快得过分。其实倒不该说他在飙车,而是在低空飞行。
地上无数张人面鬼哭狼嚎又咯咯笑着,还有的在气若游丝地呻吟。这无数声音混在一起,简直吵得人耳膜要爆炸。
有手从地面里伸出来。
有人在挣扎着想出来,有人却想把人一起拽进去。
谢未弦理都不理,他面色发黑脸色阴沉,踩着铁树一路狂飚着找队友。
真是够他妈见鬼的。
谢未弦忍不住想。
——就在几分钟前,陈黎野被柳煦叫了一声。
谢未弦就也跟着回过了头去。
可这一回头,三个人就发现,刚刚主动出声叫住人的柳煦本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就在一瞬间。
沈安行当即就疯了,连忙喊了柳煦几声,转头去找。
看他那样,很有要用能力一路狂飙去找人的架势。
谢未弦见状,一边说着由他用能力帮他快点找人,一边连忙往他那边走过去,打算拦下他——毕竟黑无常说过,沈安行不可以在这个地狱里用能力。
可刚往前走了两步,谢未弦就感觉手上一空。
他一回头,原本跟他手拉着手的陈黎野也没了。
这次谢未弦疯了,他也转头喊着陈黎野的名字找了一圈。可这一圈看完,不但没找着陈黎野,沈安行人也没了。
这他妈的——就离谱!!
谢未弦越想脸色越黑,又气又急。
要是这三个人哪个身上破了皮有伤口出了点儿事,他就把这群嗷嗷叫唤的小兔崽子全揍一遍。
谢未弦咬牙切齿地这么想。
谢未弦半蹲在铁树上,一路疾如雷风,额前的发都被吹得飞起。
“快点!”他急得对铁树喊了起来,道,“顾黎野可不能有事!!”
对能力喊这些是没有用的。
但铁树偏偏却有所感一般,竟然将本就快到离谱的速度又提了一层上去。
随后,它就突然转了个头,直接冲出了这片被两排火光禁锢所成的道路,冲进了火光后更深更暗、一点能将其照亮的光都没有的黑暗之中。
完全没想让它这么干的谢未弦:“!?!”
他吓了一跳,出于战斗本能,连忙趴下身去,猛地一拍铁树,敲门似的哐哐哐锤了好几下,好像是想让它清醒点似的,大喊起来:“不是!?!没让你出来啊!?!”
铁树却完全不听他的,又一个过山车似的九十度俯冲,一脑袋扎进了黑暗里。
谢未弦也跟着一脑袋扎进了黑暗里。
一堆脏话在他脑子里瞬间堆积如山。
肯定是跟着新的铁树守夜人才会这样。
谢未弦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想。
真是服了,跟着他的时候铁树可从来没这样过,整整两千年都没这样过!!让它往东结果这兔崽子一脚油门往西来了算怎么回事,新去的那个守夜人怎么就这么废物!?
全是惯的!就该给它来一脚!!
谢未弦心里问候了它十八代祖宗,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片黑暗里就像一片黑色浓雾。谢未弦什么都看不见,连那些吵吵嚷嚷又哭又笑的小孩声音都变得非常模糊。
他只能抓着铁树。
就这样过了半分钟以后,他才感觉到铁树又一次俯冲之上,冲出了黑暗。
铁树停了下来。
谢未弦有点头晕目眩,摇了摇脑袋,爬了起来。
然后,他就和身在由两排火光所组成的黑暗大路中央的陈黎野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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