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城没能接着往下说。
他话说到这儿,沈安行就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朝着孙城走过去,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撸起了袖子。
贺高寒见状不妙,拉了他一把,喊了他一声行哥,但沈安行没搭理,还伸手一推,把他推得往后一踉跄。
沈安行沉默着,疾如西风地走到了孙城跟前,握紧了拳头,扬手一拳把年级第二的脸上揍开了花。
再往后的事情,沈安行就记不太清了。
他那时候真的气得要炸了。人在极端盛怒之下做出的事,很难记得很清楚,只能模模糊糊地记个大概。
沈安行就只记得他当时揪着孙城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脸上身上全揍了。
后来听人说,他那个时候真的揍得特别狠,他们班的人被吓死了,孙城他们班的人也被吓死了。
两个班的人都炸了,旁边的人也赶紧去拉他,可偏偏谁都拉不动他。
谁叫他都没用,沈安行一声也不吭。
他嘴上老实,手上却疯,一言不发地一直揍人,揍得拳拳到肉——
再然后,沈安行和孙城就被请到了附近的办公室里。
两人身上都挂彩无数,一看就是经历了一番血战。在去办公室之前,还都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伤。
沈安行是真的揍得特别狠,孙城被他揍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鼻子青肿流血不停,身上也大大小小的全是伤,在医务室里呆了小半个小时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他嘴角边还红肿着,看那样子,估计一个礼拜以里别想吃饭。
沈安行倒是没怎么样,随便处理了一下就出来了。
俩人处理好伤之后,就站在了办公室里。
“挺可以啊。”老李幽幽道,“我真没看出来啊,沈安行,你怎么的,你是嫌咱们班最近纪律分太好了是吗,非得打个人减点分给宁乔助助兴?”
沈安行:“……”
沈安行撇了撇嘴,往旁边侧了侧头。
“——跟他妈条疯狗似的。”
沈安行完完整整地把老李当年的话复述了出来,道:“半个班都拉不住,你怎么不去拆迁队呢,你属哈士奇的啊?”
“噗。”
柳煦笑了一声,道:“他真那么说的?”
“嗯。”
沈安行躺在柳煦腿上,闭着左眼,声音蔫蔫道:“孙城他们班的班主任也在,他得骂骂我给人家班主任点面子,他也不容易,人情世故挺烦的。”
他们已经回了家,柳煦把沈安行安置到床上,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歇着。
沈安行躺在他腿上,黏黏就跑过来躺在他腿边,呼噜噜地刷起了存在感。
柳煦一手撸猫,一手轻轻拍着沈安行,又道:“我记得老李后来还帮你了吧,他知道后面会请家长,先一步叫我赶紧把我姐叫过去,费了好大力气帮你圆过去了,你爸就没过去。”
“对。”
沈安行应了一声。
老李那个时候是帮了他很多,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柳婉。
他也记不太清当年的详细情形了,只记得孙城冷静下来之后也发觉自己刚刚是做了件多蠢的事,吓得站在办公室里脸白了好久,红肿着的嘴角都抽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紧张的。
他妈也是个明事理的,一进来就是张气得表情扭曲的脸,看她那样,像是恨不得当场把儿子胖揍一顿。
柳婉是后来来的。她倒真是个狠人,一进屋就把沈安行护在了身后,开始舌战群儒,上场没五分钟就把孙城给说哭了。
也多亏了她和老李,沈安行才没有请家长,安安全全地“活”了过来。
最后的结果,是他和孙城第二天交上去了三千字检讨,然后第二周的课间操时间上主席台全校通报批评,通报批评的报告也被打印出来了好几份,贴满了全校各处,两个礼拜之后才撤下来。
但运动会那一天,老李最后却把沈安行单独留了下来。
沈安行现在都记得老李当时的那番语重心长的话。
把所有人都送走之后,老李就只把他留在了办公室里,对他说:“我理解你激动,你现在年轻,像你这个年纪,到这种关头上不激动才不正常。也不是坏事,正是因为你看重对方,那个时候才会激动,你们两个关系好嘛,很正常。”
“但是,激动不能成为你冲动的原因。人一旦冲动了,百分之八十就会坏事。你看今天,孙城把柳煦踹了,你生气了,冲动了,把他给打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打完之后?打完之后要是请家长了,你难道真的要把你爸叫过来?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呀?”
老李一边说着,一边朝他笑了两声,又拿起桌上的水杯来,一边朝里吹了口气,一边又接着说:“所以,我希望你能找一个能保住自己,又能出这口气的方法。”
“你得冷静一点,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柳煦也肯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是不是?”
老李说:“虽然说起来很残酷,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家长在背后撑腰,有了什么事,也都会先找对方的家长。你家里的情况……我不说你自己也知道,所以你在干什么事儿之前,必须先考虑后果。你得比别人考虑得更多,这没办法。”
“而且说实在的,不是我说你,你今天这架其实打得挺没必要。”
“因为人和人的关系其实很简单,有的人你有多看重对方,对方就有多看重你。有的人根本不在乎你,你怎么付出都没有用。”
“所以其实无论哪种,你都没有必要为了对方铤而走险去打架。前者会更担心你,后者根本不在乎你打不打架受没受伤。”
“说了这么多,老师就是想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冷静点,选一种能不让自己受伤的方式去解决——说句实话,往往这种方式比打一架更有效,也能更气人。”
沈安行那时候听得半懂未懂,但中心思想确实是懂了。
他那时也知道自己打架确实是有点冲动,要不是有老李和柳煦,估计现在他就被他爸按在外面揍死了。
沈安行就抿了抿嘴,蔫蔫道:“知道了。”
“知道就好。”老李说,“以后跟柳煦好好的啊,把眼睛擦亮点,别整天自己把自己眼睛捂上,你跟自己又没仇。”
沈安行当时没听明白,就愣了一下,歪了歪脑袋,茫然地“啊?”了一声。
老李是个人精,他什么都看得明白。
可偏偏沈安行本人看得最不明白,也没能理解老李话里的意思。
老李却不打算要跟他往下说了,教育也教育完了,他就笑了声,挥了挥手,赶沈安行走。
老师让他走,沈安行就走了。
沈安行想不明白老李最后的话,后来挎着书包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轻皱着眉思索了一路,还是没明白。
那时候天都要黑了,天边剩下最后一点还没来得及被夜色侵蚀的黄昏。
沈安行身上的衣服都在和孙城的战斗里被抓变形了,整整大了一圈,从肩头上滑落了一半下来。
沈安行并不在意,他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走到一半,手机就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
沈安行拿出来一看,见是柳煦给他打的电话。
沈安行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起来,柳煦就在电话另一头着急开口:“喂?沈安行?你怎么样啊?”
“……”
被一个伤者率先关切安危实在是件很奇妙的事,沈安行默了一下后,才说:“我能有什么事。”
柳煦啧了声,道:“你都打成那样了,看着就不像没事……你没事儿吧,现在在哪儿啊?”
“路上。”沈安行说,“回宿舍的路上。”
“哦哦。”柳煦应了声,又说,“你没什么大事吧?没事的话你能来趟医务室吗?我脚扭到了,要回家。”
“……?”
沈安行心里有了点预感,忍不住眉角一抽,道:“你脚扭到了……跟你把我叫过去,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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