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快乐在见到游筠的时候达到顶峰。
好漂亮的美人啊。
之前村头有一家馒头西施,西施是从外面来的,全村人都说好看,那时阿福懵懂无知,跟着小伙伴远远瞧了一眼——后来西施在蒸汽氤氲中脸上模糊暧昧的汗滴,成了他心目中美丽的直接化身。
可那位黑衣人不一样。
游筠比他高很多,第一眼是黑压压的胸膛,下一秒是暖融融的狐毛大氅,紧接着是豆腐一样白嫩的脸颊,红桃话一样娇嫩的嘴唇以及吊梢的眼角——简直超越了他心目中对美丽的认知。
笑,那样亲切动人的笑,笑着将衣服披给冻得发抖的自己。
那一瞬间胸腔中发生了一些不知名的反应,阿福有些迷茫,但他没忘记要在这样一个正经的宴席上举止得当,重新返回席间时,看到美人与谢大人坐在一起。
十分养眼,阿福觉得游筠是个好人。
那晚他太开心了些,在将众人安顿好后,阿福对着怀里的游筠有些犯了难。
虽说游筠在追求谢霖,但是将尚未婚配的有情人放在一起,还是醉酒状态,实在是有悖伦理。当时美人就倒在他怀里,从他颈侧传来暗香,阿福犹豫了很久,决定将游筠带回家。
家里只有两间屋子,二老一间,兄弟们一间,小妞本来就住在柴房,嫁出去后也回归了原样。斟酌半天,最后让王二同父母一间,阿福陪朋友一起。
虽然喝了酒,但阿福没睡着。
他就一直盯着游筠看,那么好看的人儿,月光淡淡地笼在他脸上,睡着了更像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一样。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比下地干一天活还跳的厉害。
这一夜的体验,可能是他毕生无法再次追求的了——和那些大人物同桌共饮,不需要做一个背景的侍从,更带了一个这么美的人回家,还睡在一张床上。
他用一晚上的时间,只盯着游筠的脸,以此铭记他最高亮的人生。
清晨的时候迷蒙昏睡,阿福被一声轻笑吵醒,睁眼之前,察觉到一根冰凉的手指点上自己眉弓,徘徊半刻,顺着脸颊下滑,搔痒蔓延到嘴角。
他不懂装睡,眼皮颤得厉害,那根手指又碰到他睫毛。
“醒啦。”
饱含笑意的声音,带着些清晨的沙哑。
小孩只好睁开眼睛,看到了背对晨光中柔和的眼眸。
他急急爬起来,想解释昨晚的事,说着说着却变成了道歉。
“我实在不知该送您去哪,只好带您回来了,对不起……”
美人抬眉:“为什么要对不起呢?”
接着,游筠伸了个懒腰,宽袖垂下露出半截嫩藕一样的手臂,舒展之后又歪着头笑:“我睡的很好,很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阿福这才惶恐地想从被子里爬出来,却想起来自己昨天脱的只剩下一条短裤。
他睡觉习惯脱衣服,昨晚也是想着自己一定会起的很早,没想到一晚上醒着直到早上才睡。现在就卡在被子边边,上半身松垮的白色坎肩,下半身见不得人的短裤。
按照道理,他表现出了羞涩,对方通情达理,应该背过身去,等他穿好衣服,可游筠却没有,就那样倚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小孩不好意思出言请求,只好红着脸捂好爬出来,飞快地套上外穿的袍子。
游筠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结果在穿衣服的时候,发现外袍被昨晚的烟花烫了一个洞。
“没关系,既然你会补,补好给我就行。”游筠十分大度,像是怕吓着小孩,还抬手摸摸阿福的头。
阿福本来十分愧疚,但被摸头的那一刹那,又只剩下胸膛砰砰地跳了。
一件破衣服让他与游筠的关系不止停留在那个夜晚。
或许是因为他手艺好,游筠只要有破衣服便会来他家,有时身上就穿着破衣,大半夜进门脱给阿福,自己顺其自然地留宿。
阿福可老实,真信了游筠是看上他的手艺,每一次都极尽所能地将衣服完好如初。
因为游筠总来,柴房里王小妞床铺又派上了用场,王二睡了进去。
就这样过了些日子,阿福才觉出不对味来,而那时游筠已经名正言顺地雇佣了他。
他不信自己会撬了谢霖墙角,更不愿意让游筠喜欢自己,这对他来说是从不在认知之内的事情。
更何况,自己是男的,往后要取媳妇,生儿子的。
可游筠已经完全和王家人混熟了,甚至比那个村东的姑娘更像自己的媳妇,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找阿福,赖着要与他睡一床。
绝对不能这样,阿福终于鼓起勇气,在游筠又一次毫无理由地前来借宿时,拒绝让他上床。
“您是喜欢谢大人的,不该与我这么亲近。”
说这话的时候,阿福一张脸红透了,他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游筠会突然笑出来,嘲笑他蚂蚁一样的小人物,怎么也配说这种话。
游筠确实笑了,听到笑声的瞬间,阿福心沉了地,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讽刺,而是真挚的疑惑:“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谢霖?”
这下可将阿福问傻眼了,小孩支支吾吾,无法回答,只能呆呆地望着眼前明媚的人慢慢凑近。
“我没说喜欢他呀。”
美人几乎贴在阿福脸前,他本来坚守阵地,绝不后退让游筠上床,却承受不住那一双眼,只能慢慢磨蹭着向后躲,游筠又得逞的上了床。
睡进床铺里,阿福还在思索游筠那句模糊的回答,他无法确定游筠是否真的喜欢谢霖,心中另一头却生了些别的注意。
难道他有其余喜欢的人?
难道他喜欢……?
只要见到美人,阿福心脏便没理由地乱跳,可今晚简直要冲出嗓子眼,打年糕一样重锤他的胸口。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游筠早早闭上了眼,可阿福知道他没睡着——这些日子同床共枕,单凭呼吸他便知道这人睡眠的规律。咚——咚——咚——心脏跳的有些难受,阿福呼吸粗重。
空气中忽然响起他不过脑子的声音:
“我是要娶媳妇,抱儿子的。”
没有前因后果,没有正当理由,他一个人兵荒马乱甩出这一句话,开口瞬间,肠子都悔青了。
他怎么敢,怎么敢以为游筠喜欢自己,还这样大言不惭地拒绝了。
自己小蚂蚁一样,好几次都是刚下地回来脏兮兮地见到游筠,白净的贵人不嫌弃他,还愿意和他睡一张床,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自己怎么敢这么说。
可心里一边这样想着,另一边却梗气起来。
这床是王家的床,又不是自己求他来睡,长一张好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不可以!自己只是解释一下罢了。
他心里乱糟糟的,简直就是两军交战,死伤遍地,可一直等着的讽刺没有出现,他听到旁边人翻身的声音,布料摩擦,紧接着香味扑来——那香味是游筠身上的,阿福闻不出什么香,只觉得好香,一直都好香。
小孩感觉到游筠身上传来的热气,这个男人体温总是很低,若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那绝对是离得很近。
确实很近,鼻尖几乎触到阿福脸颊。
带着笑意的气声喷薄在耳边。
“悄悄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人。”游筠说着,吹了一口阿福的耳朵,满意地皮肉瞬间爆红,“我是蛇妖。”
“啊?!”紧闭双眼认命的阿福瞪大眼睛,扭头看向游筠,脸几乎撞在一起。
他躲了躲,游筠凑了凑,依然紧贴着,小声说道:
“我是蛇妖,上天派我历劫,以凡人之身助真龙登基。”游筠面色严峻,不似作伪。
阿福小时候读过许多鬼鬼神神的话本,虽然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心里总留有一块信以为真的余地,被游筠这样一哄,竟愣在原地,只顾着看那人眸中幽暗的光。
“所以……”
游筠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或许按照他的说法,是蛇的利齿。
“……我会下蛋。”
小孩完全愣住了,男人顺从地将头枕在他肩上,几乎是靠在阿福怀里——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每次靠近阿福的时候,小孩都惊慌地向后躲开,蛮无趣的,这个机会倒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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