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肺一抽一抽,连带着心脏钝痛。
一旁的纪渊没有干坐着,飞快地端了一杯水进来,谢霖稍微一顺,赶在纪渊开口之前打断他,撕扯着声音说道:“霖没有做任何事,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告诉殿下。”
他说话时不露声色,依然是往日垂眼冷静的模样,只是身体为了止住咳喘而紧绷,几乎要挣裂了伤口。
谢霖担心纪渊闻出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飞快地说:“殿下请回吧。”
纪渊愣住,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他站着不动,谢霖还忍着自己的咳嗽,见纪渊没有离开的意思,抬眼看了一眼,又说道:“殿下还有事吗?”
上瞟的眼神里充满了烦躁难耐,纪渊没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外面的阿福想进来看一下谢霖,一只脚刚买进门,却听房中的人喝道:“出去!”又像是愧疚自己过分粗鲁一样,补充道:“你先休息吧。”
终于回归安静的谢霖颤颤巍巍地解开自己刚包好的纱布,没有愈合的地方果然渗出血,谢霖自暴自弃地随便一擦,重新包好,任由伤口抽痛,不再多管。
纪渊回了房间,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身边的下人都感受到了主子身上传来的寒气。
众人都觉差异,王爷居然在谢霖那里受了气。
下人们终日侍奉在主人身边,对于主人的脾性大概也摸清楚了,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是观察谢霖和纪渊的相处。
次数多了,交往平和了,大家日子都好过些,若是谁又惹了对方生气,开始冷战,那苦日子可就来咯。
管家对此事看得最清楚,他家王爷外人看来是个酒囊饭袋,但作为一直看着长大,贴心窝子的老仆,他知道王爷这是韬光养晦,也知道王爷平时做什么都张弛有度,收放自如。
只有在谢大人面前,像个无耻小儿一样不讲道理,往往对方还没说两句话,自己这边就生气半宿,这也导致两个人交流好像听不懂对方说话一样。
关于这个情况,管家还是觉得,是谢霖太惯着自家王爷了,这小孩在他面前永远长不大。
看着纪渊气鼓鼓地坐在床边发呆,管家自然不会自讨苦吃,默默退到门边,小声来了一句:“迟早要完。”
纪渊正在反省,他是个明白自省的人,但这一次他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谢霖不高兴的事。
虽然谢霖高兴与否他才不在意,他只是不满谢霖有事瞒着他。
明明两人的关系已经逐渐缓和,不知为何又变成这样。
刚成亲时自己确实做了一些蠢事,但是慢慢相处下来,他又不觉得谢霖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娶都娶了,往后便好好过日子——纪渊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只是再对着谢霖,看着那人不复从前的模样,他却有些退却了。
对于纪渊来说,和谢霖一起相处,最快乐的日子还是在敬王府的时候,所以他一直在探索,怎样可以回到旧时模样。
遇到宋梓明是一个意外。
纪渊心善,见不得人间疾苦,看到一个素衣男子哭孝的时候,他确实心软了。
但那也不至于将人带回家。
只是宋梓明一打眼看过去像是纪含,再仔细一看,那双眼睛几乎与年轻时的谢霖一模一样。
尤其是哭着的时候。
一时冲动,纪渊将宋梓明带回了自己前些日子置办的小院。
他那时正忙着打入钱将军府,也无暇顾及这个自己随手捡回来的人,只是某一天,宋梓明忽然出现在长街上,看起来是在卖字赚钱。
秋日微风,字幅飘扬,纪渊恍然回想起谢霖当时教他写字的模样。
那之后,城郊小院便成了他逃避的处所。
可他依然没有找到与谢霖相处的方法。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冲冲冲!
第26章 左闻丘
不过几日未见,左闻丘不知道谢霖发生了什么,竟像是全然换了副样子,精神头大不如前。
但还是一样的倔。
翰林院里,谢霖坐在桌子后面,右手顺着茶盏杯沿转圈,他已经换下官服,一身青衣在他身上仿佛有些宽大,腕骨突出,更不必想衣裳之下是什么样的身体。
左闻丘知道他日子过得不好,只是短短几天瘦成这样,日子大概比他猜想的还要差一点。
只是此时,家务事都搁置一边,他二人已经这样沉默对峙有半刻钟了。
左闻丘今日来,是为了向谢霖求证纪常谋反之事。
如今安王权力滔天,朝中诸臣都趋之若鹜,只有几个臣子认为此人并不可信,也肩负监督之责,一直暗中观察纪常。
左闻丘就是其中一位,他作为皇子太傅,清楚地认识每位皇子的品性。纪常是个野心家,若是知人善用,也算是以为能够治国平天下的明军。只是这人向来刚愎自用,府中更是有一套完整的私刑,但是因其个人恩怨被私下用刑的大臣便有许多,皇帝隐约知道这件事,但却没有多加管束,如今纪常又大权在握,朝中更是风声鹤唳,且不论追求纪常谋求名利,单是恐惧纪常动用私刑,便不敢不从。
至于纪常谋反一事,左闻丘的消息来自另一人——小王爷纪廿。
纪廿是先帝最小的孩子,字子乐,封地北境,平日里游山玩水,不问政事,是个逍遥散仙的快活角色,只是也有谣传,当年崇明帝与先帝二皇子争夺皇位,纪廿虽与崇明帝一母同胞,却属对方阵营,后来崇明帝成功登基,寻了借口尽诛二皇子及其母妃一党,只留下一个小王爷纪廿,或许是为了消除皇帝疑心,小王爷一直呆在封地,就算回到京城,也不会结交官员,只是呆在宫中与太后和皇帝聊聊天下下棋,后来太后驾崩,皇帝也想念自己唯一的亲兄弟,更多地叫人回来念旧。
江北与北境距离不远,小王爷提前发现了纪常的异动,碍于身份,只简单和左闻丘一说,便又回去当自己的闲散王爷了,离开前又留下一句话,要他来问问谢霖。
若说这朝中最精明的有谁,莫过于这个天天藏在后面的谢霖了。
于是他来问人,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场面——谢霖不愿告他,两人就这样僵持地对坐,谁也不肯让谁。
左闻丘知道谢霖不是不信他,只是兹事体大,担心自己卷进去。
只是谢霖和纪渊的关系已经无可救药,翰林院又关系错杂,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来面对这件事。
果然,又过了半刻钟,谢霖无可奈何地开口了:“这件事太危险了,你最好还是不要掺手。”
“那难道让你一个人查吗?你有进展吗?”左闻丘毫不留情,直接点破。
谢霖沉默,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调查到新的消息,之前和纪渊一起的时候多少有个照应,如今只剩自己一人,身份也敏感,确实做什么都不方便。
“你和纪常向来不和,若是由你出面,纪常怕是会针对你。”谢霖说道,经受前日折磨,他实在怕了纪常再向左闻丘动手。
“我怕他奶奶的!”左闻丘大骂,他早就看纪常不顺眼的很,如今在谢霖面前也没必要掩饰。
谢霖叹气:“切莫对太后大不敬。”
左闻丘继续劝谢霖:“你是平王侧妃,身份敏感些,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还容易引火上身,由我出面,总归自由一些。”
他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谢霖终于动摇,斟酌半晌,说道:“那我简单与你一说,你万事小心些。”
说罢,他将纪渊假扮粮船侧翻,误收农时以换取朝廷补助,又以药方传信,私自屯兵,结交武官种种事件和盘托出。谢霖讲的平和流畅,这些内容在他心里已经盘算过无数遍,一旁的左闻丘越听越心惊,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砍头的大不敬之罪。
“大概就是这样,只是现在纪常将证据全部销毁,如今大军正向晋地出发,若是两军交会,我们只会越来越被动。”谢霖淡淡地补充道。
“老哥,这些事情你都憋在心里啊!”听完全部,左闻丘感叹道,若是换了他,多少也要集结朝中不与纪常同流合污的几位官员一起朝堂请命,先让皇帝知道此事,调查起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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