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看不惯他,更不放心纪渊和谢霖单独呆在一起,但碍于身份,他也不能表现出什么,于是悄声退到外间,慢吞吞地开始收拾被单——昨晚谢霖落汗,换了一床。
纪渊一开始没发现他还在,直到细细簌簌响个不停,才走到外间让阿福出去,没想到拿小奴离开没一会,又进来了。
“你又要干什么?”纪渊怕吵醒谢霖,压低声音怒道。
阿福倒也没多怕他:“小的进来拿谢大人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又是磨磨蹭蹭半天,阿福出去了。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纪渊从谢霖屋里的书柜上随意挑了一本《武训传》,坐在床边慢慢翻了起来。
阿福又进来了。
还不等纪渊问他,小奴就直接低眉顺眼地说:“小的给谢大人换水。”
说罢,把水壶拎出去,换了水又进来,再假装不经意地洒出来些,慢条斯理地开始擦桌子。
纪渊这下明白了,这小孩是不想让自己和谢霖呆在一起,自己来这里坐了这么久,一口水都没有,谢霖躺着睡了一上午,壶里的茶水不知换过几回。
“你出去。”纪渊不想和小孩动气,重复道。
阿福梗着脖子不动,回道:“您身份尊贵,还是让小的来照顾大人吧。”
府里还没有人敢这样顶嘴的,纪渊一时有些想笑,但也想不出来这小奴为何对谢霖如此上心,正要再回嘴说人,却看到阿福扑了上来,几乎就跪在他腿边。
“大人,大人您醒了。”
躺着的谢霖微微动了动,眼睛张开一条缝。
第11章 醋意
跪在腿边的阿福几乎要把纪渊挤开,还不等他发作,小奴又飞快地窜过去,端了温热的水再窜回来,伸手就想扶谢霖。
谢霖看他奔忙,认出了他,竟笑了一下,说道:“是你。”
纪渊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两人没有一个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重重咳了一声。谢霖这才注意到坐在床边的他,眼中的笑意立马消弭,垂眼唤了一句:
“殿下。”
纪渊差点被口水呛到。
殿下?为什么自己忽然成殿下了?平日私下里谢霖向来都是叫他名字的。
纪渊不忿,几乎是夺过阿福手里的杯子,送到谢霖嘴边。
谢霖浑身酸软,但看着纪渊喂他喝水,还是强撑着要坐起来拿杯子。
一旁的阿福直接说道:“大人身上没劲儿,您扶他一把呀!”他在旁边干看着不能动,快要急死了。
纪渊这才反应过来,把水杯放一旁抓紧扶人。
谢霖全程垂着眼没有反应,尽可能地不靠着纪渊的手臂,自己强撑着坐起来。睡了这么久,嘴里确实干得冒火,但他也没渴到敢靠着纪渊喝水,接过水杯来自己小口嘬。
阿福在旁边看得快要急死了,纪渊几乎是捞着谢霖脖子把人提起来的,喂水的时候要不是谢霖把杯子拿过去了,那哪里是喂病人,灌酒也没有那么猛。
坐着喝了水,纪渊想要谢霖再躺下,谢霖也乖乖地就要向后倒。
阿福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谢大人躺着么久肯定累了吧,要不坐一会?”说着,从旁边拿了两个软枕来。
谢霖闻言,看了看纪渊,轻轻点了点头:“也好,身子有点麻。”
将软垫靠在腰后面,阿福悄悄退到旁边,安顿好了谢霖,现在这个场面是轮不到自己说话了,只是那两人也没有张嘴的意思。
沉默了半晌,房间里尴尬起来。
“还难受吗?”
“你有什么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话语撞在一起,热闹了一下,又没人说话了。
谢霖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记得昨夜自己难过喝酒,吹着冷风昏了过去,后面的记忆便模糊了,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在床上,纪渊为什么在身边全都不知道。
至于那房小院……
谢霖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连着指尖都麻了。
看着面前似乎关心他的纪渊,自己也没必要把这事说出来,让人难堪,更是自取其辱。
好不容易能这样平和地对着坐坐。
谢霖享受着纪渊施舍的陪伴,将城郊养人的事情压了下来,这事也没必要追究,自己也没有什么身份去追究。
“昨晚……是阿福送我回房的吗?”谢霖推测着昨晚的情形,大概是阿福来给他添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吧。
“是我。”纪渊硬邦邦地说。
“哦,”谢霖一愣,“谢谢。”
“不用谢。”
纪渊干咳两声,空气又安静了。
谢霖思考着昨晚的事,他是真的一点印象没有,竟然是纪渊送自己回房,那自己醉酒的丑态……
“我没做什么,”谢霖咽了口唾沫,问道,“或者说什么不好的吧?”
纪渊身体一僵,看向谢霖,后者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透露着些微的恐惧,像是很怕他一样,他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
言罢,瞪了一眼旁边愤愤不平想要开口的阿福。
谢霖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愤怒的质问也好,悲切的哀求也好,谢霖希望自己可以体面地将那些情绪保存起来,不要暴露给任何人,尤其纪渊。
“那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谢霖疑惑,昨晚纪渊定是有事才会来他这里,今天又一直陪着自己,不知有什么要商量。
纪渊看着谢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
这人像是不信自己会关心人一样,言语间全是警惕,要么就是隐约想赶他走。
药方的事情他还没查清,也不想趁着谢霖病和他商量。
纪渊知道谢霖的性子,永远闲不下来,永远算计。
看纪渊不说话,谢霖皱了皱眉,又开口道:“殿下……”他还没说完,就被纪渊打断了。
“为什么叫我殿下?”
谢霖想想昨天见到的男人,那样用心地养在别处,或许真的是动了情。
每一次遇到这种事,谢霖都会下意识地逃避自己和纪渊的关系。
“尊卑有别,殿下没有旁的事情,还请去忙吧。”
又是一次逐客令。
纪渊听谢霖言语里三番两次地赶自己走,昨晚依赖祈求自己的样子就像梦一样,在现在这个生分的人身上看不出半点,不由邪火暗生,不再多言,只冷冰冰说了一句:“你保重。”便径直离开了。
一走出门,纪渊便停下了脚步,他刚刚确实是被谢霖气得头晕,但再想想,谢霖毕竟是个病号,自己也该包容包容。
回想之前在敬王府的时候自己和哥哥照顾谢霖,将刚从谢府出来的他养的白白胖胖,现在呆在自己王府,又变成这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纪渊有些不甘心。
眼前和煦的太阳将校园晒的暖融融的,刚刚洗过的被单和衣服晾在衣杆上,通体散发着阳光的样子。
他还没叫谢霖出来晒太阳呢!
这样想着,纪渊便又心软了,转身回房。
他直接推门进去,透过珠帘,隐约看见阿福扶着谢霖下了床,只是听见他进门的声音,主仆两人不知慌乱什么。
又是这样,偷着不知道做些什么,把他当成外人!
纪渊觉得憋屈,大步踏进去,正好看见谢霖撑着阿福的肩膀,脚下的鞋踩了一半,而旁边地上放着一只银质夜壶。
三人面面相觑,纪渊愣了一会,想上去扶他,刚伸出手去却被谢霖躲开了。
谢霖躲得急,还有些站不稳,扶着阿福稳了稳,说道:“殿下,请您出去。”
纪渊皱起眉,让自己出去,留下阿福?
他不依,伸手就把谢霖捞到自己肩膀上,人很瘦,因为一直在被子里捂着,身上热乎乎的。
纪渊就要将谢霖架下床,谢霖鞋没穿好,着急将脚踩进去,阿福也在下面帮忙,谢霖被纪渊架在肩上的手默默用力,想要将人推开。
“你出去。”谢霖执拗,终于站稳在地上。
纪渊不明白,两人哪里都见过了,现在害羞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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