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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狗自烹(117)

作者:掷生 时间:2024-09-05 08:45:23 标签:虐恋 先婚后爱 火葬场 年下 美强惨 权谋 破镜重圆

  他终日矛盾,脊背上像长了一根机敏的羽,每有风吹草动,都会怀疑是否是纪渊前来——但是没有。

  他又失眠,听屋外风声,想着或有脚踏树枝,或有鸣马止蹄,那都是纪渊到来的声音,他会愿意出门相见,就算是最后告别——他始终对不辞而别耿耿于怀。

  很多次,谢霖慌里慌张地冲出门去,只穿一件单衣,冬日冷风灌入怀中,很快地带走身体温度,留下抱冰一样的寒冷,可再没有人从暗处出现,要他快回屋去,小心着凉,感染风寒。

  他心中不忿,不信纪渊不会来见他最后一面,不信他不会关心自己穿着单衣在夜里乱跑,不信自己明明听到马蹄啪嗒,可跑出门去却只看到自己的那匹棕马安安静静呆在马厩,见着主人狼狈,点头打了个喷嚏。

  御驾明日启程离开沪州,最后一夜,谢霖干脆和衣在窗边长坐,忽而听得有人声走动,那脚步声清清楚楚,他提着灯追出去,可照明的方寸之间寂寥无人,方寸之外只有漫漫黑夜。

  谢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夜盲。

  他冲出去院子,企图用一盏烛灯照亮更多的地方,可明明听到了脚步声,却始终见不到人。

  即使自己看不到人,可夜间烛火明亮,他看不到,纪渊总能认出他来。

  既然认出来了,那为何不出现呢?

  他跟着耳边的脚步声走了很久,始终无人应答,直到某个街角,他仿佛看到有人影闪过,分明是躲避的姿态。

  谢霖停下来,不再向前。

  “纪渊。”谢霖对着那街角说道,他想人应该就在转过去的墙边,一定能听到他说的话。

  可声音抛掷在黑暗里,了无回讯。

  谢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在那里,也知道你帮我重整了院子,种了菜苗。它们都长得很好,还有那株小兰花,现在又长大了,我给它搭了新的架子。

  “过往种种,且算造化弄人。

  “我不怨你了。”

  言及此,谢霖顿了顿,喉头有些哽咽。

  晚风停,树叶静,烛火噼啪,谢霖强忍着继续说道:

  “子洄,我们好好告个别好吗?”

  男人提灯的手有些抖,鞋底碾着地面的石砾尘埃,他一步一顿,走近那街角。

  长街寂寂,昏黄的灯光随人转身。

  忽而风起,卷起三两落叶,扑搡着穿过无人的街道,卷起素白衣角,吹灭那一点灯。

  彻底陷入黑夜的街道上,只有一人孑然独立。

  年关终至,普天同庆。

  皇帝一番南巡,惩治旧党,清彻朝政,混乱的江湖帮派归顺自治,不再扰民生息。上元节那天,纪渊出宫赏灯,与民同乐,疯病流言不攻自破。

  自此,海晏河清,盛世安好。

  京中赏灯绚烂,沪州也是烟花漫天,谢霖身上披着大裘,缩在院中的躺椅上,看远处纪含和阿福一起点鞭炮——纪含喜欢这些动静大的烟火,好不容易遇上个不怕的,于是带着阿福疯玩。

  小孩一开始仍对纪含有些排斥,后来也不管不顾地亲密起来,期间纪含偷摸凑到谢霖身边,冲他挤挤眼睛,十分得意。

  “小阿福终于肯和我一起玩了。”

  纪渊回京后,本想留纪含一起在宫中过年,可他随便扯个理由就走了,绕路跑来沪州找谢霖,说会一直陪他到上元节结束,再回北境。

  谢霖几次三番想问纪渊伤势,却始终没有开口,最后还是纪含看出来他的犹豫,说道:“纪渊腿伤无碍,已好大半了。”

  谢霖这才松一口气,可心中仍是空落落的。

  纪含在沪州待得犯了懒,拖拖拉拉一直到出了腊月,这才准备启程回封地,临走前牵着谢霖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他大概看出来了谢霖的心事,知道友人向来心思沉重,问是问不出来的,只好宽慰道:

  “若有什么想做的,便尽管去吧,我会支持你的。”

  谢霖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纪含一走,原本热闹的小院瞬间安静下来,又过了没多久,阿福也来向他请辞,说想回家看看。

  相聚终有散时,谢霖没有强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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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洪水

  白云如帆,过尽征鸿。

  谢霖独身一人留在沪州,倏忽便是春日。

  他本性喜静,虽无人陪伴,自己也能安排着生活,只是因为缺少与人交流,他有了更多翻搅心事的时间。

  翻来覆去不过一些往事,一些故人,他谋盼众人皆得所愿,想着纪含为霁州百姓带去福祉,阿福与家人重聚团圆,却从未想过自己。

  他所愿的,自始至终都很难实现,强求只会两败俱伤。

  偶尔梦中得偿所愿,男人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小院门口,他们不记前尘,只求来日,可每每醒来,独身一人,他却像做了噩梦一样,呆坐良久,等着身上冷汗发落,心跳平稳。

  这让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日复一日的思念,让春日过得极快。

  沪州多雨,淅沥沥下个不停,某个放晴的寻常午后,他依照日常习惯,去街头小坐一会,却听见婶子们聊天。

  “听说皇帝又要下江南了。”

  “啊,开春不是要选秀吗?我听说知府女儿已经进京去了。”

  “嗐!你那是什么时候的说法了,皇帝早颁了新令,说以后不开选秀,后宫以女官填充。”

  讲话的胖婶子见众人都不知这消息,谈性大起,将自己前些日子听到的新令细细说来,内容倒也简单,选女子入宫为官,治理皇族贵亲的婚丧抚赡养等一切事项,再选直系亲眷的王子入宫统一教养。新令几乎颠覆传统,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其中最令人信服的一种说法便是未来储君会在那批教养皇子中选出。

  “你们说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这才想出这种法子。”

  胖婶子凑近人群,挤眉弄眼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谢霖始终在旁边安静听着,闻言眉毛一跳,他也不知纪渊为何要这样做,可他知道纪渊定是排除万难才能颠覆传统,并且根据往日相处,男人并非不行——念及一些往事,他脸上一红。

  众人听了胖婶子的猜测,表示唏嘘,说纪渊虽是一代明君,却有如此缺憾,实在可惜。

  大家越聊越偏,从皇帝可能不行聊到某家男人确实身有隐疾,又说到哪家大夫治疗不举乃是一绝,谢霖听着,眼看日头偏西,打算起身回家。

  正巧,话题绕了回来。

  “皇帝此次再下江南,不知会不会来咱们沪州呢!”

  “若有机会一睹天颜,也算此生无憾。”

  谢霖拍打衣摆的手一顿,仍是面无表情,拎着菜篮离开了。

  纪渊此一来是为了视察水利修筑,沿江而下。自古以来大兴土木,难免有谋利伤民之徒,纪渊大约也是收到些消息,才亲自前来。

  谢霖虽不承认自己心中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但却依着南巡路线细细看过,沪州距江百余里,更与修坝筑堤一事半无关系。

  一张地图被他摩挲出毛边,老天爷仿佛知他难过,哗啦啦连着下了几日的雨。

  街头的婶子们都不出家门,谢霖听不到纪渊的消息,总觉得心中郁闷,徒生担忧。

  果不其然,阴雨收束放晴之后,溯江洪水一事便奔涌进了沪州。

  谢霖在学堂之上听到这消息,小儿讲话口无遮拦,说御驾正在南林,溯江转圜之地,急水湍洄,向来水灾多发,江水决堤,眨眼间便淹没全城,纵是真龙天子也怕难逃一劫。

  执书的手一颤,打翻了墨砚,好端端才抄完的一纸心经,乱了大半。

  春寒料峭,棕马嘶鸣。

  谢霖虽习得奔马,可也是第一次独自上路,雨后道路泥泞,谢霖出走得急,只披了一件夹衣,到了夜间则有些抵挡不住,他实在看不清路,只好下马步行至最近的村落,整夜无眠,天刚亮便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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