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事情若是都办不好, 明日便可将门房的人都尽数打杀了。”
春珂闻言, 还没落地的脚步缓缓收了回来,犹豫地试探道:“那……奴婢便不去了?”
沈瑞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得更急促了:“去什么去, 嫌不够折腾?”
“哦”春珂憋闷地应了一声,垂着头往回走,还没等重新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便又听到那小祖宗懒声道:“去厨房拿一碗冰镇梅子来。”
春珂迟疑地看了看沈瑞身上盖着的小毯子, 这个天儿,吃冰镇梅子?
“怎么, 这会儿又不愿意去了?”
她不过稍一迟疑, 那小祖宗就好似等不及了般催促着, 春珂胆小,只能连声道:“奴婢这便去, 很快便回来。”
可她话刚一说出口,便瞧见方才还等不及的沈瑞又闷闷地“哦”了一声道:“也不必太急。”
站在一旁的春珰见证了全过程,面色上有些无语,又不许旁人多过问江太傅回没回来,生怕被人发现他又多上心,可一转头便又暗戳戳地示意春珂借着这机会去瞧。
又古怪,又别扭。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春珂投过来的目光,便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她安心去门房问。
下一瞬便瞧见了春珂不知道意会了些什么,喜滋滋地便出了门,春珰犹豫了一瞬,总觉着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但依着沈瑞现下的别扭劲,她又实在是不敢张口提示,要不然只怕有人要恼羞成怒,拿权势压人了。
她只能嬷嬷地祈求着,春珂最好是看清了她的意思。
大约是因着有人去探查消息,所以沈瑞的神情好似有了一瞬的缓和,春珰瞧了一眼,又着实觉着懒得陪他唱这种别扭的戏码,于是垂下眼擎等着春珂带消息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瑞的手指继续急躁地敲着,但好在正门离着院子有着颇远的距离,所以也还勉强能耐着性子。
终于,春珂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处,手中还拎着雕花食盒,美滋滋地走过来,将里边的冰镇梅子放在了沈瑞的手边。
寒气逐渐蔓上来,在桌案周边压出一个圆圆的水渍。
春珂好似讨赏般道:“公子,这梅子瞧着品相极好,快尝尝吧。”
说完后,便殷切地等着沈瑞吃,沈瑞掀开眼皮看了看她:“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春珂眨了眨眼,发觉出了些不对劲,但已经到了眼下的情景,便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子还是要少吃些,免得伤胃。”
春珰紧紧闭了闭眼,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但抛开旁的不说,看着沈瑞这般吃瘪的模样,着实是有些乐趣的。
“那你方才是死哪去了?”
春珂一怔,随后试探道:“公子方才不是叫奴婢可以慢一些走吗?”
沈瑞险些被她气笑了:“那你不妨猜猜,爷为什么要叫你不必急着回来?”
春珂原本坚定地觉着公子一定是良心发现,因而才对手下的仆役特指他自己产生了些恻隐之心,但眼下瞧着却根本不沾边儿。
“或许。”她添上了一个更委婉的说法:“公子是心疼奴婢每日太辛苦。”
沈瑞险些被她气笑了,挑着眉看向她:“心疼你什么?心疼你每天吃小厨房八盘点心?”
就那么点私事却全被扒了出来,春珂涨红了脸道:“公子……”
沈瑞嗤笑一声,重新懒散地合上了眼:“滚回去。”
“哦。”
春珂垂着头一步一步往回挪,全是她的错,她便不应当银河沈瑞的一句话便觉着他是个什么好人来着。
还没等到她走回去,便听见院门处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阿瑞怎么动了这般大的怒气?”
敲在扶手上的指尖停了,可手指的主人却板着一张脸孔道:“难为太傅费心,这般劳累辛苦还要挂念着学生动怒与否。”
春珰同春珂对视一眼,悄悄撇了撇嘴。
瞧瞧,等到人来了,又摆出这般别扭的模样,跟耍娇有什么分别。
但到底拿钱办事,春珰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先行告退。”
她说完话后顿了顿,见沈瑞果然没有出言阻拦,便带着春珂退了下去。
见色忘仆的主子就是这般!
江寻鹤走到沈瑞身侧,俯了俯身子轻声解释道:“方才陛下派春和公公来传我进宫问话,不是故意要出门的。”
沈瑞掀开眼皮斜睨了他一眼:“太傅这话说得好似我娇养在府中的小媳妇般,太傅不过是在借宿,哪里连出门都要受我的拘束,传出去还当我沈府不容人,整日刻薄你般。”
“阿瑞。”江寻鹤忽然请唤了一声,在吸引了他的目光后轻声道:“在闹什么脾气呢。”
“太傅出门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哪里由得到我来挂念。”
沈瑞答非所问,却叫江寻鹤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沈瑞恼怒道:“别笑了,太傅且回自己的院子去吧,我同太傅又并没有很熟。”
江寻鹤微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压在扶手两侧无奈道:“阿瑞,不要这般说。”
“我同阿瑞相交从来都是真心相待的。”
沈瑞闻言微微一怔,抬眼对上了江寻鹤的目光,没瞧见旁的,倒是先瞧见了个满当当的自己。
还真是,鬼话满篇。
他将脸偏了过去回避般冷硬道:“知道了。”
说话时嘴硬,但耳尖却略沾上一点红。
江寻鹤略退开一点,轻笑道:“嗯,知道了。”
沈瑞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想到:知道什么?他有什么可知道的?
但总归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将放在桌案上的小盒子递给他,冷邦邦道:“礼物。”
他在心中劝慰自己,他是金主,身为金主的即便是养着的小雀儿沾了些错处,但也总是要彰显一下金主的气度。
精巧的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一块颇漂亮的玉石,但却半点没经打磨,也自然没有什么形状。
其实沈瑞今日买的是一根漂亮的玉簪,但等到回府没瞧见人,顿时便不想再给他了,从库房中翻腾出了上次给萧瑜兰买礼物时买的这块玉石。
原本是想着等寻到一个靠谱的工匠仔细雕刻了再送过去般,但现下……
“阿瑞这是?”
“中都内闹出了那么多的风声,这件算是歉礼,只是实在不知道太傅这般人物喜欢什么,因而便挑了快上好的玉石,太傅喜欢什么便自己雕去吧。”
哪有人送礼物送玉石的,只怕到了旁人手中,便要被整个人打出去。
但江寻鹤自幼不知收了多少礼物,其中紧着他喜好的不在少数,但却从来没有一个如这般合称他心意,叫他欢喜的。
“我很喜欢,多谢阿瑞。”
江寻鹤眼中盛着满满的笑意,沈瑞对上时微微一顿,随后有些别扭道:“又不是多好的物件儿,下次送你更好的。”
他在心中谴责自己,他可是金主,怎么能同娇养的金丝雀赌气呢?即便不想要离他,也万不应当送这般寒碜的礼物,这绝对不是在下小雀儿的面子,而是在打金主自己的脸。
江寻鹤俯身在他身前蹲下,目光紧盯着他:“那阿瑞今晚还会来我的院子中吗?”
这话,怎么听着如此奇怪?沈瑞微微皱了皱眉,听着实在好似在等着人去宠幸一般,再搭上那张清冷的脸,冲撞之下,叫沈瑞垂眼避开了一下。
他下意识追问了一句:“那太傅期望我去吗?”
他在问出口的瞬间便开始后悔,可江寻鹤温热的手掌搭在他的膝上,认真地看着他道:“阿瑞若肯来,我定然是欢喜的。”
沈瑞抬手遮了遮他的眼睛,勾了勾唇角道:“江寻鹤,那便竭力地,将你的期待展示给我看。”
“就算是要献祭给神明,也要拿出些诚意来啊。”
——
“东家,你可算是回来了。”
清泽连忙迎了上去道:“沈靖云没有为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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