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一排排侯府守卫站在台阶上,手执兵器,如临大敌地与锦衣卫对峙。
沈柒又开始咬起了频婆果,咔嚓,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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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安侯府大门外,管事许庸急匆匆走下台阶,一脸堆笑:“哎哟豫王爷!王爷竟然玉体亲临,真是蓬荜生辉呀,快请进快请进!我们侯爷虽病体不支,但听到王爷来访的消息,那叫一个人逢喜事精神爽,已经在客厅候您大驾啦。”
他亲自来给豫王牵马笼头,态度极尽谦逊与殷勤。
豫王却稳坐马背不动,扬声道:“不必了,本王并非是来拜访奉安侯的。”
“不是来拜访的?那王爷带着这么多侍卫……”许庸左右扫视那些披坚执锐的王府侍卫,心生不祥预感,怀疑豫王来者不善,是来找茬的。
说起来,咱们侯爷与豫王还有一段过节——去年在灵光寺设埋伏抓刺客时,不慎弄伤了豫王的手。
可那是个误会呀!咱们侯爷礼也赔了、罪也谢了,还送上不少金银财物。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怎么着,这事也该扯平了呀!
正在惊疑不定,却见豫王哂笑起来:“本王也不是来找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许庸松了口气,“小人斗胆一问,王爷此行所为何事?”
豫王拍了拍手掌。
登时有四名侍卫,抬着一张方形矮榻过来,摆在正对着侯府大门的空地上。这矮榻足足有一丈见方,铺锦叠绣,中间安置着宽大的几案,上方还竖了根高高的伞盖,仿如凉亭一般。
豫王的身形从马背上一蹬而起,飘掠到了凉亭矮榻上。侍卫们便过来给他脱靴、整理软垫,往几案上摆放了一壶酒、四个杯盏并一副白描水浒叶子牌。
豫王惬意地斜倚在软垫上,用马鞭敲了敲几案:“来三个技术好的,赔本王打牌,”
于是便有三个长相俊秀、文人士子打扮的少年奉命上了矮榻,恭敬地跪坐在几案周围。豫王笑道:“本王坐庄。哪个输了,罚酒三杯。”
许庸愕然道:“王、王爷,这是侯府大门口……您要是想打牌,何不随小的进门,让府中美婢娈童好好款待。您看这地方,黑灯瞎火、满地雨水的,它……它不是个消遣的地儿呀!”
“本王就相中这块地皮了,怎么,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这就把大门口给堵了呀!还有您这些侍卫,就这么绕着墙根一圈一圈地站,刀丛枪林的,不明所以的人看了,还以为我们侯府被重兵包围了呢……”
“混账!这是指控本王擅动刀兵、围堵官邸?本王觉得此地风水好,就乐意在这儿消遣。”豫王含怒挑眉,把马鞭往许庸身上一甩,“莫非本王想在哪儿打牌,还需奉安侯的批准?”
“绝无此意,绝无此意!”许庸明知豫王刻意为难,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苦着一张脸告罪,“王爷尽管打牌,想打多久打多久。小人告退。”
他灰溜溜地返回侯府,把大门一闭,去找奉安侯诉苦。
奉安侯卫浚自从去年胳膊被削,病伤了元气,又挨了皇帝申饬,气伤了心脉,将养大半年还是个缠绵床榻的药罐子,听闻此事气得山羊胡抖个不停,一口痰梗在喉中险些背过气去。
他口齿含糊地问:“除了围着,还有呢?”
“没了,就围着,没冲进来,也不肯走。”许庸答。
“来者不善……”卫浚风箱般喘气,又问:“我兄长那边可有什么异状?”
“这个,容小人去查看一番。好在咸安侯府只隔一条街,小人去去就回。”
许庸出了主屋,自己懒得爬高,就叫来两个仆役,吩咐他们爬到屋顶上,去眺望咸安侯府的情况。不多时,仆役回话,说咸安侯府也被一堆兵丁给包围了。
卫浚听了回禀,捶着床板道:“分明在针对我卫家……不行,这事透着诡异,我得见见兄长,商议商议。你去把大侯爷请过来。”
许庸应了声,转身就走。卫浚在他背后又道:“走地道,别给外头的看见。”
咸安侯府与奉安侯府因为距离很近,中间便挖了条地道相互贯通,以备不时之需。
许庸走地道,很快到了咸安侯府,见卫演正在大发雷霆:“……区区一个锦衣卫同知,如此嚣张跋扈,敢在老虎头上拔毛。集中全府守卫,随本侯出去,把这些泼皮全都给打散了!”
管事卫奴劝道:“侯爷,那些锦衣卫个个身手了得,我们府上守卫恐非其对手。依小人之见,他们既然只围不动,围就围吧,待到天明上朝,向皇爷与太后狠狠告他一状,叫这沈柒吃个挟势弄权、凌辱国戚的大罪,再令言官弹劾,他就算不人头落地,也官职难保。”
卫演觉得有道理,拈须颔首。
许庸进门行礼:“大侯爷,我们侯爷也被围啦,不过围堵的不是锦衣卫,而是豫王。二侯爷觉得此事蹊跷,请大侯爷过府一叙。”
卫演不耐烦跟一句三喘的弟弟说话。
卫浚未出事前,俩兄弟感情也还算亲厚,可如今卫浚成了残疾之身,不仅丧失了在朝堂中的话语权,还渐渐成了卫家的拖累。一开始,卫演夫妻还颇有些心疼与怜悯对方,但日子久了,他们也越发懒得应付,连话也说不上几句了。
所谓久卧病床无孝子,兄弟姐妹也是同理。
卫演摆了摆手,正想找个借口把许庸打发掉,一旁的秦夫人忽然醍醐贯顶,想到了这事的要害——
她说:“不对,哪怕有旧怨,沈柒和豫王也不会这般古怪地突然发难——尤其是沈柒。豫王行事浪荡,随心所欲,故意找茬还说得过去。可那沈柒是什么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这么公然得罪卫家,对他有什么好处?其中必有蹊跷!”
卫演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白,望向夫人:“莫非……我们请鹤先生出谋划策,对付东宫之事暴露了?今夜围堵,是太子在背后捣鬼?”
秦夫人当即道:“有可能太子受迫不过,狗急跳墙;也有可能风声走漏,太子想上门拿人,故而先行围住侯府。不行,得赶紧把鹤先生转走,以防万一!”
管事卫奴提议:“小人瞧着,锦衣卫人多,把咱这儿围得跟铁桶似的。豫王的侍卫人少,那边不一定能围全了。要不然,先把鹤先生通过地道转移去奉安侯府,再觑个空隙送去别院暂避风头?”
许庸一听,大侯爷没请来,倒请了个烫手山芋,忙道:“二侯爷还病着,恐照顾不了鹤先生。”
卫演道:“他哪天不生病,跟这什么关系。我只借他府中一间房,暂时寄存一下客卿,怎么,这都做不到?”
许庸无奈,只得替主人答应了。
片刻后,鹤先生白衣翩翩地从长廊过来,朝卫演夫妻拱手道:“余不才,尚未替侯爷分忧解难,就不得不暂别。”
“好说,好说。”卫演始终对他信重有加,“先生为我筹谋几多,如今且暂避锋芒,待到风平浪静,再迎先生回府。”
鹤先生又揖了一揖,大袖当风地走了。
许庸领着鹤先生通过地道,回到了奉安侯府。他先把人安顿在厢房,转头就找卫浚禀报此事。
卫浚气恼:“兄长不商议就自行作主,是不把我这弟弟放在眼里了!”
许庸劝道:“侯爷莫恼,要解决门外那尊瘟神,还得靠大侯爷明日上朝。”
卫浚想到朝堂上再无自己立足之地,更是气得咯血。好容易缓过气来,他说:“此事若是太子与豫王、沈柒联手所为,与那苏晏也脱不了干系。他迟迟不露面,只叫沈柒和豫王打头阵,是何意?”
许庸这大管事也不是白当的,略一思索,惊道:“他还有后招?说不定早已摸清了鹤先生的底细,还有我们与真空教合作,谋害太子的内情。”
卫浚怵然道:“不行,这鹤先生是个随时会炸的雷火弹,得立刻送出府去……不,送出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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