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渡我(84)
秦子游想明白了。
既然下午那会儿,师尊有从屋内往外看。那假山复原,兴许也不是自己的功劳。
所以他认真请教:“该如何让树枝重回树上?”
楚慎行懒洋洋说:“好,我便再教你一个法诀……”
他们其乐融融。
到后面,是两边都忘了,少年还在楚慎行腿上坐着。
楚慎行揽着过去自己,不觉得不对。他八百多岁了,秦子游身形与他相比,又的确显得纤瘦。在楚慎行看,自己抱着徒儿教法诀,和他斩断尘缘、回平昌城一顾时,看五十岁的侄子抱着两岁的侄曾孙教《三字经》是一回事儿。
他坦坦荡荡。
秦子游更全部心思都被师尊口中的新法诀吸引,从明月高悬,尝试到月落乌啼,总算让树枝重回原先位置。他跃跃欲试,很想再弄坏些什么,再看能否将其复原。这么一想,低头,看到自己心口被刺开的一块。
秦子游郁闷:从前师尊怎么就光看着自己拿线修补?
不过待在心里仔细过了一遍法诀后,他又释然:两边还是不同。师尊方才教的这个,更像是一种回春术,算来该是药修的法门。便是对假山,都约莫不起效果,何况是对寻常布料。
正考虑,恰有一只机关小雀飞来,“啾啾”地提醒他们,已经到该离开云梦、上灵梭的时间。
楚慎行站起。
他说:“走。”
秦子游应道:“好,走!”
他们身影消失在院中。
宋安则凭空走出。
他面色不算好看。
这也难怪。过往三月,诸事不顺。若能好看,才是怪事。
宋安说:“这楚安,倒是‘正人君子’。”
昨夜那番接触,要是落在他身上,恐怕会是不同气氛。
手臂有意无意的触碰,手指的轻轻摩挲,包括身上一点清雅浅淡的香气。往后,这些都会成为主角难以忘怀的故梦。
然而楚安竟然一点也没利用。哪怕与主角那样近,也是一本正经,去教法诀。
宋安反思:难道是我太急功近利?——也不对,这么下去,楚安往后要“攻略”,岂不是会被主角误会,觉得他们只是规规矩矩的师徒关系?
又想:难道是我之前考虑错了?……也不对,楚安若不打算攻略主角,那何必与他作对?
系统提醒:“宿主,主角和另一个任务者要上灵梭了。”
宋安说:“知道。”
他身形一晃,同样消失。
待踩上灵梭,楚慎行在青天之上,俯瞰云梦诸泽。
一切安顿好后,江且歌等人特地来找他一趟,寒暄一番,拉近关系。
往后,姬颂也隔三差五地前来晃悠一圈,“偶遇”江且歌等人时,还要做出一点讶然神色。
转眼,便是二十余天。
这日,一行人要离开明郡,进入真正瘴气所在。
第69章 毒瘴
楚慎行从前亦到过南地。
在他印象里, 便是明郡边缘的几个县城,都不适宜凡人居住。从灵梭俯瞰,也能看出,进入明郡之后,愈往南, 愈有沉沉雾瘴落于四处。
此地天昏,雾多, 风少,故瘴气凝而不散。又因地气郁蒸,瘴溶于水,更添一层烦忧。
莫说凡人, 就是修士长久待下去, 也轻则头疼脑热, 重则病而不起。
又多毒草毒虫。碰过之后, 身上起疹, 都是小事。若毒虫钻入皮肤,游于身体各处,挤进丹田……
楚慎行讲到这里, 秦子游打了个寒颤。
楚慎行含笑, 说:“子游, 你怕了?”
秦子游瞅他。
少年搓一搓自己手臂。
他长大一岁,觉得此刻承认自己“怕了”, 实在有些没面子。尤其是看师尊表情, 恍若又要笑自己。所以秦子游想了片刻, 凝神说:“只要有护体灵气在,我倒是不怕这个,”同理,楚慎行也不会怕,“至于旁人……总该有法子应对。”
否则,那些活在此地的人,该如何生活?
说着,他又郁闷。
觉得师尊似乎总对“吓唬”自己一事乐此不疲。
楚慎行听了徒儿的话,温言提醒:“你从前说过,曾与父亲去东海之滨。在那里,凡人出海时,亦只能求天公作美。”
他们知道海面危机四伏,知道哪怕运气好些,不遇上鲛人妖兽,同样有可能被吞没在浪涛之中。可若想活,若想有食物果腹,便只能一次次上船、离岸。
秦子游一怔,叹道:“也是。”
对诸多修士而言,凡人命若蝼蚁。而对吴地天子,乃至一郡之首,一县之令而言,临瘴而居的人,命也不值几个银钱。
这个念头,让秦子游心情郁郁。他总觉得世道不该如此,可若要让他做些什么,又十分无力。
师徒二人正讲话,忽听敲门声。灵梭上用了与凌霄楼类似的阵法,将原先不大的空间扩展,又分作百余间小屋,又有中庭,供修士交际。听着敲门声响,秦子游眉毛一挑。
楚慎行看到,唇角一弯,想:子游这些神情,的确与我一样。
秦子游跳下窗台,对楚慎行说了句:“我猜又是姬颂。”
楚慎行不置可否。
秦子游往前开门,不出所料。他靠在门边,看屋外郎君,问:“何事?”
姬颂看他片刻,像是琢磨这对师徒心情如何,同时回答道:“从前听闻,你与楚仙师是从北面来。这会儿要入瘴地,或许尚不清楚,此地究竟有何难处。我便想着,是否要向你们讲解一二。”
他倒是好心。
楚慎行见徒儿回头,看自己一眼,似乎在征询自己意见。
楚慎行并无所谓。
过往,他只在程云清话里,对“宣帝”有寥寥了解。知道此人在纷乱传闻中,“气死”吴国老皇帝。又从蛛丝马迹推断,姬颂对他兄长亦下杀手。
前一件事,秦子游尚无耳闻。后一件事,却已经让他徒儿惦念许久。
楚慎行觉得这也不错。
有些人、事,只有自己接触过,才知该如何判断。
至于姬颂。他虽然小心掩藏,从不在儒风弟子面前表现丝毫不忿。但听到李君昊将一只机关鸟儿叫“黄裳”时,姬颂面上笑意总会略显僵硬。
楚慎行没和秦子游多谈此事,但这会儿,姬颂进门,秦子游客气地倒茶给他,而后说:“我师尊此前来过这里。”
姬颂闻言,叹道:“那倒是我多事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秦子游再多说一句,姬颂就要告辞。过往一月,此人的确谨慎。
不过这回,事情发展超乎姬颂意料。秦子游认真和他请教,他是吴国皇子,那是否知晓明郡边境这些国民的难处?朝廷又是否对其有所关照?
姬颂很意外。他神色渐肃,说起:“……我年少时,曾随舅父来此地游历。”
姬颂提到,当时,他十五六岁,也与秦子游有一样问题。而舅父告诉他,说此前亦有人提出,可否将明郡南境的居民迁往稍北的地方。然而——
姬颂叹道:“他们总要自己回来。”
秦子游不解。
姬颂便说到,若居于南境,有修士前来,或药修找寻毒草,或丹修采寻瘴毒,或剑修前来历练,总归,能让此地居民赚些银钱。此外,儒风寺也会定期派医修前来,为此地居民免费医治瘴毒。往往是将一枚太清丹化于井中,再以井水供所有居民引用。长此以往,虽艰难些,可也不是过不下去。若迁去北面,反倒有许多住民,不知如何营生。
秦子游抿唇,静默不语。
姬颂看出,少年心情仍然不好。他侧头看靠在窗台的楚慎行一眼,对方却并不看他。姬颂闭眼,觉得自己可笑,却还是说:“我是有些想法。”
往前数年,他发觉前面那些难处时,已经有了隐约主意。可他是无权无势、不受看重的皇子,无人愿听他说起。面对眼前师徒,姬颂第一次讲出:“他们的难处,在于‘没有营生’——可我若为一地官员,”他谨慎,不说“若我身登大宝”,“要为百姓请命,难道不能更用心些,给他们营生?”说到底,仍然是一方父母官不愿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