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渡我(287)
此话一出, 其他修士都觉得这是由魔族势力之盛引起的感叹, 照旧不觉得奇怪。
宋杓仍然缓慢地眨动眼睛。楚慎行看了,心知,他在斟酌如何回答。
宋杓说:“正是如此。”
白天权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楚慎行。
楚慎行说:“我原先以为,要有一番苦战,不知能否再回此地。掌门风骨, 也让楚某自惭形秽。”说着,朝青云掌门拱手。
青云掌门一声长叹,只说不敢当。
修士们顺着这个话题,各自说起心中戚戚。楚慎行说:“还好老祖及时赶来。”
“是啊,还好!”
“否则,”楚慎行说, “兴许你我所有人, 都要……”
他没有说完。
到了能天人感应这一步, 乱说话, 是可能说出问题的。
但这就够了。有他这些铺垫, 宋杓喉结滚动一下,嗓音发哑,说:“老祖不来,你我之中,兴许也能再下一番决心,多捱一番时候。”
楚慎行眸光微动,说:“宋真人所言不错。”
这边诸多修士谈话,另一边,秦子游总算和“楚禾”相见。
宋安已除,他不必再忧心父亲遇到危险。又兼要长久离开,不知何时能回。此前虽然有过一次道别,可到底想要再见一面。
引路的自在峰弟子带秦子游找到“楚禾”时,“楚禾”正在与几个近几个月来相熟的归元弟子论道。秦子游见状,低声谢过带自己前来的修士,又随手送了几枚丹药。
那自在峰弟子喜不自胜,高高兴兴地离去了。秦子游则在原处盘腿坐下,静静看着与昔日完全不同的父亲。
他在这一刻忽然有了了悟。三十余年光阴,的确可以让一个人变成与过往完全不同的样子。
道别的心思淡了些,可既然来了,总想说些什么。
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往后,“楚禾”等人察觉他到来。位于人群之中的年长修士转头看一眼,见到秦子游,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一个笑。秦子游见状,忍不住跟着微笑。
这对视一眼,两人皆想到从前事。
而在旁边的归元弟子们,同时想到:这不是剑峰那位“秦师兄”吗?
宋安的事,在归元弟子内部也有很多说法。有些峰主严厉一些,譬如杜衡,勒令弟子们不许讨论。有些宽松,但也不会告知弟子们真相。
他们脑海里升起无数疑问。其中一些人,甚至和秦子游有过一些交情,此刻踟蹰地看来。
秦子游大大方方,笑一笑,一一叫他们的名字:“刘蒙师弟,褚秀师弟……”说了一长串,归元弟子们听了,心中感想各有不同,“我这回来,是来找楚禾道友的。”
旁人看一眼“楚禾”,开始猜测,这位“楚禾”与秦子游那位真正的师尊是一样的姓,莫非有什么关系?
但这不是能当着人家面讨论的事。他们识趣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秦子游二人。
等四下空空,父子对视。秦子游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要如何称呼眼前人。
还是“楚禾”先开口,说:“还是叫我‘楚道友’吧。”
秦子游听了,笑一下:“楚道友。”
他浮在半空的心,一点点落到实处。但又像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于是再重复:“楚道友。”
——免费是自在峰的楚道友,而非平昌城中的商户。
楚禾看着他,轻轻“嗯”过一声、两声。到后面,是秦子游先不好意思,开口说:“我只是……嗯,我和师尊,要随逍遥老祖离开啦!”
楚禾听着,似有惊讶。
“离开?是去其他世界吗?”
“对,”秦子游说,“碧元之外,有诸多与魔族正面相对的战场。不只是我和师尊,还有归元宗的杜峰主等人。老祖的意思,是会将我们放在一处合适的地方。往后,就靠我们自己。”
楚禾听着,有所动容。
他修为不及秦子游,但当下看,总觉得又回到了那年的平昌城。
自己殚精竭虑,送子游离开。
到如今,两人遇到很多,有了很大不同。
楚禾说:“子游,我知你有心气,爱冒险。你想要往上走,我不会拦你。但若真到危难时,也要想想其他事。”
秦子游听着,眼眶发酸。
他应一声,楚禾沉默片刻,说:“你娘临终前,说要你平安。哪怕往后没有入仙门,只是做个普通富家翁,也是好的。”
秦子游眼睛更热了,鼻尖跟着发酸,再应一声。
楚禾道:“你有了大出息。旁人都议论楚仙师,也议论你,我自然欣慰。”
秦子游说:“爹爹……”
楚禾看他。
秦子游道:“楚道友。”
楚禾这才笑了。秦子游深呼吸,神色又凝重起来。他想一想,因神识广博,倒是能确定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爹爹”并无寻常弟子听见。至于修为在秦子游之上的那些峰主、老祖,如今或与弟子交代往后,或在一处叙话,不必有所忧虑。
但为了说接下来的话,他还是先从袖口摸出几块灵石,迅速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隔音阵。
见他这般表现,楚禾一怔,知道秦子游是要交代要事。
果然,往后,秦子游主要说了两点。
其一,外间战况激烈,人族与妖族联手,但情况不容乐观。
这是逍遥老祖方才告诉楚慎行等人的事,楚慎行又传音入密给秦子游,说他可以和楚禾提上一句。
楚禾听了,神色一凝。他此前倒是已经听说魔族随时可能回来,但秦子游的话,无疑把这样的可能拉近很多。
其二,秦子游又详细地说了自己见过的两个魔族。他们身上的繁复花纹,上面蕴含的力量,还有迦婆离的幻术等。到最后,他干脆翻出一张空白玉简,贴在自己额头上,将自己这几十年修习过的各样阵术刻印其中,转手递给楚禾。
楚禾看过,叹了句:“这是归元宗密不外传的法诀吧?”
秦子游说:“无妨,你且安心修行。”
他倒是没说,其中不少阵法,已经经过了楚慎行的改良。
楚禾听了,知道秦子游这么讲,是因为楚慎行的确面子大。他笑了下,转而又想到其他。
还是宋安的问题。
楚禾脑海之中,两样记忆混合在一起,还要再加上此前在金华县的黄粱一梦,愈发不能想明此前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何。
他问起,秦子游便与他分说。
楚禾听着,哑然,叹道:“我仿佛不该知道这些。”
秦子游听着,没说什么,只是看他。
楚禾看出了儿子的不舍。
除去阵法之外,另有各样灵丹,全部被秦子游一股脑地塞给楚禾。到后面,楚禾有些哭笑不得,说:“我还是顶用的——你莫非没察觉,方才那些人,都要叫我一句‘师兄’?”
他这具新身体的天分颇佳,这些年过去,也已经突破到筑基中期。虽然前路依然漫漫,也比不上儿子一日千里。但对楚禾来说,已经值得欢喜。
秦子游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一想,提议:“楚道友,当日你我离别,是吃了一顿羊肉锅子。不如……”
今天也用一样的方式告别吧。
楚禾温言说:“好。”一顿,又笑了,“可不能让旁人知道。”
毕竟碧元之上,大多数人仍然信奉着“人心私欲,故危殆”那一套。
秦子游歪了下头,笑嘻嘻地答应。
楚禾看了,忍俊不禁。
他们吃锅子,喝酒,不知不觉又待了很久。等到上灵舟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楚慎行捏了一张信符给徒弟。楚禾有所察觉,笑道:“子游,你这便去吧。”
秦子游勾起一个笑,点头。
楚禾说:“按照你的说法,或许往后哪日,你我也要在大千世界再见。到时候,也许我还要向你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