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渡我(270)
除此之外,四侧空空。
倒是殿外, 弟子们正相对警惕, 骤然听到几声细微动静。
他们从前把其他修士、凡人视作两脚羊,如今蓦然重伤, 情势倏忽调转, 自顾不暇。第一声动静传出的时候, 只当是哪位师兄、师弟在声东击西以备发难, 于是更添一重警醒。
可到了第二声、第三声,终于有机灵些的, 察觉不对,将目光转到诸人身前地上。
而后毛骨悚然。
只见原本虽然残破、但还算平整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道道裂隙。自上方俯瞰,仿佛龟背上的深深纹路。
所有紫霄弟子都被困在这样的裂隙之中,相互隔绝。
裂隙之中,猩红光晕若隐若现。若细细凝望,便能察觉深红液体在其中淌过。
一股浓稠腥臭由此传出,便是常以活人血肉为食的紫霄弟子, 在此刻也不由变色。
唯有几个因灵气动荡、伤重难治之人,嗅到其中血腥气后, 眼前一亮,忙不迭地往裂隙方向挣扎爬去。
他们心智因血瘾而模糊不清,在去到裂隙边后, 就探头往下, 像是在饲料槽喝水的牛羊一样, 不顾面上脏污,开始大口吮吸。
其他紫霄弟子们听到一阵“咕咚”、“咕咚”声响,正牙根发酸,便见那几个趴在地上的修士身体剧烈抽搐,裸露在外的皮肤随之肿胀,变作葡萄似的黑紫色。
“呕……”
有人支撑不住,捂住胸口干呕数声。
同在此地,皆为紫霄院弟子,所有人心知肚明:在血瘾发作时,不论往常是翩翩君子,还是绝代佳人,都要变成一模一样的、只知寻找活人血肉而食的畜牲。
他们会在意识清醒时装模作样地来一场两脚羊宴,也会在在外游历时破窗而入、将惊恐不已的凡人、修士按在地上,大口啃食。
但没有什么时候,会像是现在这样。
从前的模样再不堪,至少在紫霄弟子心中,他们只是修习了魔教邪法的另一路修士。血瘾发作,也不过是寻常修士的走火入魔。说到底,他们仍然是“人”修。
可如今,那么多此前还一同说话的、活生生的人,到现在,明晃晃地成了这般模样,这实在教诸人恶心不已。
第一个修士的干呕声,成为了一个传声符。
在此人之后,其他依然站立的紫霄弟子一一作出反应。或同样干呕,或面色不善,掩住口鼻。或者干脆扭过头去,神情凝重,观察起身侧裂隙,想分辨其中腥臭红水是从何而来。
同时,因察觉危险,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想要远离那些身体肿胀发黑的师兄、师弟。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动静,原先只在裂隙之下流淌的深红液体竟蓦地涌出地面,一如流水,要铺满整个灵阵范围。
“不好!”
裘振面色聚变,脚下一点,跳到不远处的屋檐之上。
就在这须臾工夫,屋顶上站了数十人。也有人未来得及离去,如今仍然停留在红水之中。
面上的惊疑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和趴在地上的弟子一样的癫狂、麻木。
他们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像是方才的师弟、师兄一样,低头牛饮。
而那些原本就趴着、身形发生变化的紫霄弟子毫无所觉,就这样被腥臭液体逐渐淹没。
红水盖过其中一人头顶。
其他人的目光汇聚于此,只见液体表面泛起一阵咕噜泡。连这样的泡泡都是一样浓郁的、近乎变作黑色的深红。那些泡泡在弟子们眼前出现,胀大,然后破碎。
无数细小的深红水沫飘散在空气之中,再被液面吞噬。
裘振喉结滚动一下。
他死死盯着那块有弟子被吞没的地方,只见水面之下,仍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是什么?
裘振手腕一翻,脚下瓦片被他收入掌心,再往前抛去,砸入水中。
所有人屏息静气。
液面之下,浮起一件黑色的法衣。
饶是自诩心性坚韧、冷血残忍的裘振,看到这一幕,瞳仁都不由一缩。
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毫无头绪。
但不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须臾工夫内,所有人做出判断。
紫霄弟子们各展神通,或抛起灵剑,或召出代步机关,欲逃离于此。
裘振留了一份心眼,没有第一个离开。
最先往外奔去的,是一名坐在莲花宝座上的女修。
此女咬牙往前,面带惊惧。她察觉自己领先在所有人之前,这并非好事。
女修心中犹豫,不知道自己该加快催动心法,还是干脆慢一些,混入其他弟子之中。
心念正动,只觉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女修面带惊愕,被涌起的腥臭红浪迎面扑上。
莲花宝座上浮起一阵刺目光芒,女修的丹田转瞬空了一半。
浪涛拍过,她呆愣愣坐在法器之上,牙关战栗。
逃!
速速逃走!
这莫名出现的血池,是要将他们所有人都扣杀在这里!
女修身后,一股一股的浪涛接连涌出。
紫霄弟子们各显神通,躲避血浪。生死存亡之际,无人再去吝惜手上灵丹妙药。一瓶瓶元灵丹被吞入腹中,红水却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切,像是疾风骤雨之下的东海骇浪,紫霄弟子们则是要被鲛怪们蛊惑着进入水中、不得逃脱的过路船家。
这一切变故说来甚繁,但真正出现,也不过短短数息之间。
楚慎行察觉外间异样,用藤枝裹好徒弟,往外行去。
脚步往前的同时,神识铺开,灵觉比双目更早“看”到了外间动静。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楚慎行,到此刻,眉尖依然缓缓拧起。
而透过道侣神识、一样看到这一切的秦子游轻轻“嘶”了声,困惑、警惕,种种情绪一涌而上,最后化作狐疑。
秦子游传音入密:“师尊,我看这场面,似乎有些熟悉。”
血浪滚滚,又有紫霄弟子坠入其中。
幕后操纵之人力有不逮,终于有落入红水的弟子有挣扎余力,而非刚一落入,就被牵劳心神,只能化作红水的一部分。
秦子游嘀咕:“更眼熟了。”
话音刚落,有藤枝在他颈边绕了一圈,露出一个包裹着什么东西的叶片。
楚慎行答:“是,你我曾经见过。”
叶片展开,机关金乌出现在秦子游面前。
秦子游见状,会意。
他拿起机关金乌,念动法诀。
繁复的藤枝退走,只留下短短一截,缠绕在年轻剑修腕上。
金乌振翅,化作寻常大小,往空中飞去。
慌乱惊恐的紫霄弟子听到有鸟戾鸣,有人朝秦子游所在回望,便见一只金色大鸟在空中飞动,血水在其后追逐,竟迟迟不能追上。
紫霄弟子嘴巴微微张开,艳羡又诧异。这样的空当之中,红水扑来,将此人淹没其中。
楚慎行御剑而过。
他身侧撑起护体灵气,此间红水不得侵蚀。
紫霄弟子们多是炼气修为,偶有筑基,也集中在前期、中期。此前,一个筑基后期的莫浪愁,就能成为此地大师姐,可见紫霄弟子的修为低微。
如今,楚慎行观察、权衡,而后认为,造成如今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足为据。
不只是他,就连子游,倘若一心相对、不顾损失,恐怕都能从中得胜。
楚慎行垂眸,望着动荡的红色液面。
他脚下踩着寒鸦,如今寒鸦不动,却又一股剑气逐渐汇集。
逃窜中的紫霄弟子有所察觉。有了此前教训,这一回,他们皆不敢往此处留神,生怕一个分心,就被红水卷入其中。唯有天际之上、血浪无法追逐的秦子游,在此刻细细感受周遭气息变化,心神波动。
师尊。
秦子游凝视楚慎行,楚慎行则面色不动,待剑气汇起。
血水察觉危险,渐有平息之势。
楚慎行忽而勾起唇角,半嘲半笑,“既然长老不愿前来见我,那便由我来寻长老。”
他话音并不洪亮,此刻却清晰地回响在所有紫霄弟子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