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渡我(42)
青藤滋长,需要灵气支撑。在山野之中还好,毕竟有土地作为依凭,又有天然的草木灵气来补充。但这是水上。
楚慎行在有些事上隐瞒弟子,但对于自己的状况,倒是如实告知:有足够灵气,他就是金丹真人。然而若是灵气不足,楚仙师勉强只算筑基。
楚慎行回答:“以战养战。”
以鱼血鱼肉,来滋养青藤。
秦子游听了,倒是明白。他低低“嗯”一声,没有说什么。可楚慎行见少年这般,反倒略拧眉尖。
一片藤叶无声落下,明明没有被任何物件触碰,可上面自如地勾出阵法。
隔音符成,船家听不到楚慎行与徒儿对话。
楚慎行问:“子游,你不讲话,是觉得我杀意太重否?”
他这么直白问,秦子游倒是一怔。
但既然楚慎行摆出态度,少年考虑片刻,回答:“先前在山里,我未见青藤有这般作用。”
楚慎行回答:“因山中妖兽皆实力低微,子游一个人,就能应付。”
秦子游一哂,想:也是。
这一路往南,秦子游知道,师尊的青藤是个极好用的小玩意儿。可以托人行路,也可以变成各种东西。青藤里细嫩的软枝,偶尔会在他掌心里写字。嫩芽勾上掌心,带着点细密酥麻的痒。
当然,在面对妖兽时,青藤也有妙用。一路走来,楚慎行慢慢传授他剑法,正好拿撞上来的妖兽练手。只是为“锻炼”他,青藤最多帮忙掠阵。大多时候,连这点小忙都欠奉。
这是秦子游第一次知道,原来青藤也可以有这般杀气。
相处时间愈长,少年愈发不惧楚慎行。他进一步问:“从前,我听闻魔修之事。说书人都说,魔修之所以有别于正派修士,就是因为他们要以修士血肉补足自身。”
楚慎行眨了下眼睛。
他明明比秦子游高半头,秦子游看他,还要抬头。可他这样表情,倒像是天然的无辜。看秦子游的眼神,却略带一点伤心、谴责,像是在说:子游怎么能这样想我。
秦子游:“……”
少年坚定、不为所动。
他微微无奈,想:师尊又这样了。
这点无奈,倒是把先前的凝重冲散一些。秦子游补充:“当然,我知道,师尊用的只是妖修之血。”
楚慎行看着他,戳破少年的平静,说:“人血,我也用过。”
秦子游瞳孔一缩。
楚慎行补充:“宋安先杀了那人,我看尸体倒在地上,放着也是浪费,就干脆拖来用。”
秦子游眉尖拧起,看起来十足困惑,甚至有些不知如何阐明问题。
少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为何?”
那可是人啊!
和师尊一样,和自己一样的人修。
少年受到极大震撼。
心情无以言说。
偏偏,他身在水上,脚下已经不是故国。他是真的信任楚慎行,仍然愿意听楚慎行说。
楚慎行说:“我未为一己私欲杀人,故与魔修不同。”
秦子游承认:“是。”
楚慎行说:“修士血肉于我,恰似灵草、妖兽于我,不过一捧灵气,无甚不同。”
秦子游眉尖还是拧着,慢慢说:“如此……”
好像也对。
但少年仍旧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楚慎行看他,片刻后笑一笑,说:“子游,你不喜我这样做,是不是?”
秦子游深呼吸。
他说:“师尊,或许你是对的。但,”少年坦然,“我的确不太接受。”
“好。”楚慎行温柔说,“你不喜,我便不会做。”
这话比先前所有,都出乎秦子游意料。
在少年诧异目光中,楚慎行说:“我看那死掉的修士,觉得他一如一株无主的灵草,这是实话。但子游,你是我徒弟,是与我最亲近的人。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们是师徒,但这只是合作关系,你与我平等——对了,只有那一次,我用了修士血肉,这是实话,你要信我。”
秦子游听得晕眩。
他花了片刻时间,理顺其中逻辑,问:“师尊,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对你有所要求,那你也一样可以要求我?”
楚慎行失笑,回答:“对。”
秦子游叹气:“我就知道。”
第34章 劝船家
少年陷入长长静思。
他很矛盾。一方面, 秦子游心里清楚,楚慎行这会儿的温和态度, 只是一重表象。
他总是楚慎行的徒弟。
楚慎行给他的选择, 听起来好听,但仍然是在现有的框子里打转。秦子游暗暗警醒,自己要真信了,感激涕零, 无以言表……这就是十足蠢货。楚慎行自己都毫不掩饰地阐明“利用”,自己又何必披心相付?
可另一方面, 若把楚慎行的目的撇开,单看言行。他对秦子游的每一处好, 少年也都铭记于心。
他看楚慎行,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人。
楚慎行没有看他。
他给少年时间。水面之下, 青藤上浮, 尽数被楚慎行收回袖中——秦子游看不到,这些藤蔓,最终, 都成了楚慎行身体的一部分。
而楚慎行漫不经心,看一眼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水中仙人玉树临风, 飘逸若神。旁人看了, 恐怕全然想不到, 楚慎行一身骨血, 只是普普通通的藤。
日影剑出水, 重新入鞘, 打湿少年衣衫。
方才的震荡,是金轮鱼最后的挣扎。此刻,方才长在江水最深处的藤蔓亦浮上水面,带着一串鳞片。从鱼身上拔下之后,这些鳞片又恢复成原本大小,不足指甲盖大。可对着日光看,楚慎行细细数,一轮、两轮……一共六轮金光,这是条六百岁的大鱼。
这之后,青藤还带来一张完整的鱼皮。
等鱼皮入手,楚慎行在上面捏一捏。湿漉漉的,却没有金轮鱼的腥味,只略带一些水汽。他兴致一起,转头对秦子游说:“可以给你做一个护心甲。”
剑修之穷,就体现在这里。
看到什么好东西,第一反应都是:这可以拿来炼灵器否?
买是不可能的,毕竟没钱。
秦子游一怔,抬头看。
他叫楚慎行:“师尊。”
楚慎行微微笑了下:“怎么?”
秦子游直言不讳:“我不明白。”
楚慎行挑眉,“你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但不必事事都求一个答案。”
秦子游叹气,“你对我很好。”
楚慎行看他白莹莹、嫩生生的脸颊,想:那当然,你就是我。
他教导秦子游、送灵器给秦子游,某种程度上,是对过往自己的补偿。
这话说来颇好笑。楚慎行大多时候,是觉得秦子游就是自己。只是更年轻,更不懂事,没见过世间险恶,不知道人心叵测。
但偶尔,他也会觉得,秦子游没有遇见宋安,他会成长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不再是自己。
秦子游:“——好,你日后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与‘你再不以人修骨血喂青藤’相等的事。再有,你对我有多好,我都会记得,也会一样对你。”
楚慎行听着,很想笑。
觉得少年天真,看起来倒是个潇洒少侠,可对这种事,还是很一板一眼,认真正经。
不过他没有笑。
自己的“天真”,被宋安辜负。楚慎行不想辜负秦子游。
他看秦子游的眼睛。日光下,像是小鹿一样,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楚慎行心有所感,将鱼皮、鱼鳞都收入芥子袋中。他吩咐:“子游,过来。”
秦子游不明所以,上前。
楚慎行揉他头发。
秦子游先是一怔,然后一脸纠结。
觉得师尊的手又滑下来,滑到自己脸颊上,轻轻捏一下。
秦子游不言不语。
他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过往事实证明,自己越有反应,师尊就会越来劲。要让他败兴而归,就得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