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糖了?”周景池在他颈边抬头望他。
话题跳得未免太快,赵观棋顿在心口的那口气还没喘过来。韩冀发来的截图和周景池质疑他偷情压在胸前,像两个矛盾又无稽的对立面。
“这么馋,都切水果给你了,还吃糖。”周景池隔着脸伸手按了按他含在一边的糖,很认真地说:“这样再吃桃子芒果都不甜了。”
“薄荷的,不甜。”赵观棋很轻地皱了下眉,在嘴里嚼碎那颗糖,咽下去。
他凑过去,似乎想用这种无限靠近的方式让周景池亲自验证薄荷糖的甜度争议。
手锢着肩膀,脸快要凑到一起,周景池偏过头推开他。
“吃水果...几点了,你还要不要睡了。”他支支吾吾,扯了扯睡衣下摆盖住半个大腿,顾左右而言他:“韩冀跟你说什么了,是工作上的事情?”
“有需要我帮忙的么?”
“你怎么就闲不住。”被拒之门外的薄荷味道只留在他一个人口中,赵观棋啧了一声,糊弄道:“这么爱工作,我禅位给你好了,你开我工资,不开也行,你养我就成。”
“你做饭我洗碗,你切果盘我洗盘,你做凉虾我洗勺。”
“...你洗碗机啊。”
一顿,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创口贴已换过一遍,是印花的防水款,衬得周景池搞笑又可爱。正笑着,有弹性的面绷开些,上面的猫猫狗狗也咧着嘴陪他们笑起来。
笑着笑着,薄荷气息蔓延萦绕,飘到赵观棋眼前,熏人得很,熏得看周景池那对梨涡都模糊不清。
大起大落过去,一切重归花好月圆。无枝可依的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你受伤过来我受伤过去,却像两棵抻着枝头的树,越靠越近,汲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养分,越来越饱。
滥竽充数的东西没有被分辨出来,赵观棋心里反倒笑不出来,低下头,叉了块桃子往嘴里送。
不酸,也不算甜。总之比不上周景池在月池买的一半。
周景池看他吞下去,问他:“甜吗?”
“甜得很。”赵观棋看对面的梨涡淡下去,横冲直撞的话跟着桃子咽到肚子里。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好时候,还不是能抛出最牢不可破承诺的时候。
周景池点点头,没接话,只是将果盘往他那边推,意思要看他继续吃。
对视,又双双撤开眼睛,落到对方脸上的新伤旧痕。
赵观棋看周景池浸出药液的泛黄纱布和脸庞无序分布的创口贴。周景池照例看赵观棋太阳穴旁,隐隐错错碎发下的蜿蜒凸起。
有那么一瞬,周景池突然无比希望、甚至是渴望自己也是疤痕体质。也在额前发间,留下与赵观棋伤疤交相呼应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凸起痕迹。
那简直比他身上任何一道疤都有意义。
因为在它破开口子流血的那天,他们接吻了。
真真正正的,无需犹豫与开脱的,在周景池心里位居第一的。
初吻。
第49章 撒谎精
秋雨缠绵,淋淋漓漓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物体上,扬起挥之不去的噪。
两个人都睡得不安稳,天快亮的时候雨徐然大起来,周景池半梦半醒地去抓空调遥控器。
闭着眼摸了几下没摸到,心里奇怪得很但奈何睡意昏沉,手搭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又睡着了。
晚上怎么听都辗转难眠的雨声变了味道,厚重窗帘掩住光,倒像平时求也求不来的白噪音。周景池混混沌沌看见老房子跟前的那棵樟树,到了秋天,风一吹,树叶稀落落地往下掉,像一场雪。
月池是不下雪的,他不想醒。抬头伸手,学着赵观棋接雨的样子去接雪,掌心传来的却是热,忙不迭飘到脸上,轻得像棉花,温得像吻。
他睁眼,赵观棋的脸正好离开。
眼睛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周景池下意识伸手,一动才发现手里还搁着另一只手,月池不下的雪,原来在这里。
赵观棋见人醒了,在床沿边坐近了些。摁了几下周景池额头翘边的胶布,继续搓揉他被空调吹得冰凉的手:“醒了?睡够没有。”
周景池晕乎的,睁一半眼又合上,昏昏沉沉地又要睡过去。赵观棋没忙着喊,倾身掖了掖他背后的被子,就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看着。
两个人都是睡觉不安分的主儿,晚上不是你抢了我的被子,就是我睡了你的枕头。更关键的是都发生在双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赵观棋力气大,扯来扯去,通常一睁眼被子全在他身上,转头一看,周景池靠在他身边,头埋在被子边缘,蜷成一团,睡得迷迷糊糊竟然也没冻醒。
明明入睡的时候还牵着手,一觉醒来,就成了霸凌现场。
赵观棋一拍脑袋懊悔得很,周景池倒没觉得什么。有个人在身边,他睡得踏实多了,噩梦也少了,只是几天下来,伤没好全,鼻子倒是踏踏实实塞住了。
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好不可怜。
赵观棋痛定思痛,咬着腮帮子抱了床被子下来,两个人一人一床。经过观察,倒是免去了抢被子的痛,只是晚上躺在一起,只能在两床被子交界处艰难牵手,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宛如两个拼床的陌生人。
朝朝暮暮挂念的人在身边,这几天反倒睡得不怎么好,赵观棋低头嗅了嗅衣服,将手攥得更紧。
没怎么用力,倒把手里的人给惊醒了。
周景池睡得迷迷瞪瞪,哑着嗓子问他:“几点了?”
赵观棋没看表,估摸着说:“还早,想睡就再睡会儿。”
窗帘太厚看不出天光几何,周景池眯着眼看赵观棋,见他换了衣服,人也拾掇过的样子,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你去哪儿了?”
“买早餐啊。”赵观棋没松开,看着周景池用另一只手揉眼睛,向他汇报打猎成果:“买了小笼包,玉米蒸饺和粥,没有素粥,给你买了皮蛋瘦肉的。味道没你做的好,但还凑合。起来喝点?”
“买早餐你穿成这样?”周景池低头瞥他的衣服,衬衫领带,头发都抓过了。
“就提前开了个视频会议。”赵观棋伸手去扯领带,连着领带夹随手扔到床脚沙发。他撑着坐得更近,带着雨腥气和柑橘香去抱周景池,头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已经处理完了,不会耽误约会的。起来吃点,嗯?”
“什么约会...”周景池还是很难接受这样明晃的暧昧词语,但也没推开怀里的人,反而伸手环住赵观棋,贴着脸去嗅他的香气,“怎么这么喜欢橘子味。”
“你不喜欢?”赵观棋在他怀里说,“和你一样的沐浴露,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这个味道。”
周景池闻嗅的动作停下来,旋即想到自己小房子浴室里的沐浴露。打折下来,赵观棋一只领带夹能买好几打。
他摇摇头,笑叹口气:“便宜货。”
语气跟赵观棋嫌弃那瓶酒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在你身上闻起来贵得很。”赵观棋油嘴,贴着周景池脖颈的头开始不安分地蹭起来,深吸着,像要把人嗅到肺里,他喃喃道:“周景池…你怎么这么香。”
“比烟好闻多了。”
屋里的空气很沉,人也很沉,贴得越来越近。两个人像苟在巢穴里小兽,磨蹭着,闻嗅着对方身上的一点暖。
颈边的脸庞与嘴唇越来越烫,越来越不知收敛。蹭得人脊背发麻,瞌睡都清醒了。
周景池再也闻不进一点柑橘香,锁骨旁的赵观棋像真的在嗅一支香烟,一厘一厘地用鼻子,嘴,脸,和喷薄的热气描摹他。
单纯的厮磨变成得寸进尺的轻吻,赵观棋一只手垫住周景池后脑,另一只手从他松垮的睡衣后探进去。耳边的呼吸是烫的,背上的手却冷得吓人。
“赵……”冰得受不住,周景池停住,身边的热气也停住了。
赵观棋偏开头,伏在他肩膀上面朝窗户,喘息着。
周景池匀着呼吸,环住赵观棋的手一直没松,甚至随着他的动作收得更牢。只喊了三分之一的名字似是在悬崖勒马,但实际只是被冰了一瞬的下意识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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