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洋生涩地拨动琴弦,断断续续地弹唱了一首《圣诞结》给唐永年。彼时窗外积雪厚重艳阳高照,他们笑得乱七八糟。而唐永年当晚就做了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噩梦,心电监护仪发出报警声惊醒了高泽洋,他恍惚地看着他被推进抢救室。
唐永年在圣诞节捡回了一条命,高泽洋却再不敢给他弹琴。
“......他走前一天还让我给他弹一首,我没敢。”高泽洋埋着头吸着鼻子装吉他,“后来就再没弹成。”
“不怪你。”赵观棋走过去拍拍他肩膀,沉声道,“他只是太难受了。”
“你和他说两句吧,我去放鞭炮。”高泽洋不接话茬,一指塑料袋走了。
赵观棋不知道要讲什么,只半跪着烧纸钱。高泽洋一边捋着鞭炮条摆成s形,一边问:“你哥怎么没来,发消息也不回......永年在世的时候,最后的医生还是他从国外请回来的,多少算我半个恩人。”
“那你回头给他也磕两个。”赵观棋面不改色道。
“说到底他也不是什么坏人。”
“也不是什么好人。”赵观棋没反驳,“他不在梅市,来不了。”
“你怎么知道?”高泽洋问。
“老宅他不在。”赵观棋看着细碎的灰烬,被烟气熏得微微皱眉,“如果在,赵蕴和不会亲自和我动手。”
“真不是吹。”高泽洋看向赵观棋红肿的脸颊,啧了啧嘴,“你脸上带个巴掌印顺眼多了。”
赵观棋白他一眼,站起身:“放你的炮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天响,整个墓园都回荡着炸裂声和硝烟火药的气息。赵观棋肃穆地站着,没有捂耳朵,在绵长的炮仗中静静错过秘书打来的电话。
“抱歉啊,周顾,赵总可能没听见,我再拨一个。”秘书小姐抱歉地朝周景池笑,重新拨出电话。
还是没接。
“没关系,不用打了。”周景池出声,“也许在开车。”
“啊?”秘书诧异,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还差一刻钟到十二点,“赵总的航班在下午,这会儿也许在用午餐,所以才没听到。”
“下午?”
“对啊,赵总没和您说吗?”
原来是在下午......周景池有些郁闷,又有些自责。他提前看了航班,从前出差,赵观棋总会坐最早的航班回月池,没想到这次不是。
“......我记错了。”周景池不再纠结,将拎着的两个袋子递过去。他提了提左手的礼盒:“这个是我妹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还有一盒朋友送的雪花酥。”
秘书似懂非懂地点头,接过说:“方便说一下是哪位朋友的雪花酥吗,我这边给您记一下到时候方便转告。”
“不用麻烦,他知道。”周景池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他又指着右手的黄色笑脸保温袋,“这个......这个是我做的糖醋鱼,还有一份排骨山药汤和果切。也辛苦你转交一下,如果他回来得比较晚,麻烦你把菜先放冰箱。”
“您不在这边一起吃吗?”秘书问,“赵总昨天叫订了晚餐宴厅。”
“我还有事。”
秘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景池挥手和她说再见,可是她腾不开手,只能对着背影大声喊:“周顾您手机记得保持畅通!”
周景池回头朝她笑,没有回应。
鞭炮放完,被震得听力减弱的高泽洋蹲在地上,他一面刨蛋糕上的鞭炮纸屑,一面朝赵观棋大吼大叫:“你快走吧!我要和他吃蛋糕了!”
“.......”赵观棋揉着耳朵转身。
耳边的回声还蒙着耳朵,像带着一个厚重的耳罩。赵观棋沿着阶梯缓缓下行,摸出微暖的手机,翻过来,看见屏幕上的三个未接来电。
他回拨过去,秘书正在聊天框里编辑要发送给他的信息。
“赵总好。”
赵观棋嗯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事。”
秘书正站在礼盒和保温袋前,稍微措辞后说:“是这样的赵总,今天周顾突然来度假村了......”
“什么时候?”赵观棋停住脚,一下打断她。
“大概十分钟之前,人已经先走了。”
“他来找我?”赵观棋问。
“是的。”秘书缓缓道,“大概十一点半的样子到了您的办公室,我刚好碰见,他给您带了东西。”
赵观棋从脚下阶梯的落差抽回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墓园大门,问:“带了什么?”
“带了三个袋子,一个是礼盒装的生日礼物,说是他妹妹送您的。还有一个您们朋友带的雪花酥,除此之外......他还给您做了两个菜用保温袋装起来了,果切我已经给您放到冰箱。”
“什么菜。”
“糖醋鱼和排骨山药汤。”秘书回答。
像老天爷从天上凭空泼下一阵早雪,他缓缓下行的动作在阶梯上顿住。须臾,停滞的腿登时大跨步飞奔起来,他紧捏着手机往外跑。
墓园的阶梯像永远也跑不完,赵观棋一面狂奔,一面在手机上反复重拨周景池的电话号码。
“抱歉,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听筒里的重复的女声沉静又冷漠。
跑到平台处,赵观棋喉咙发紧,呼吸困难,不得不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喘气。有只鸟尖叫着从他眼前飞过,他心悸到分不开眼睛去目送那只小小飞鸟,额角的一滴冷汗沿着发梢滴落到水泥地,溅出了墓园外的一朵黑花。
阿爷小院里的花更多彩,红的白的黄的,看得周景池挪不动步子。他驻足观赏了会,又抬头看了眼天,今天出太阳了。
真好啊,太阳真好,这个院子里的花也真好啊,周景池想。他又依依不舍地站了三分钟,随即弯下腰,抱起脚边的橘子灯,将它放在了红花和黄花中间。没有再为花花草草停留,他转身上楼,回了小屋。
小屋里有一半的阳光,周景池站在另一半的灰暗里慢慢腾腾地脱衣服裤子,再树懒似的慢吞吞换上衣服裤子,戴上一顶鸭舌帽。
提上趁手的手提包,走出小门,周景池回头看。阳光已经从小桌攀到床沿,吞噬他刚换衣服的那一隅黑暗。他拉上门下楼,急促的风掀翻他的衣角。
橘子灯在花红草绿中哑然目送,有朵云正从那个人头顶冉冉飘走。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了,还剩五章。
(端锅握铲心茫然)
第76章 欠与歉
树影飞速倒退,赵观棋驾车疾驰在环岛公路。
以往还算得上宽泛的大路今天却挤满了飞向机场的车。心急如焚下,赵观棋只能连连变道超车,接二连三激起身后一连串的愤懑鸣笛。
“接电话...接电话。”
赵观棋一面开车一面祈祷着。眼见黄灯就要在脚下的轰鸣声中跳红,刚想变道抢先通过,前头的一辆大众突然在红灯前刹停。赵观棋猛踩油门,险些追尾。
猛地捶了一拳到方向盘上,赵观棋暗骂了声。
左右都被包夹着,左转的红灯又最是难等,他额头跳出了细密的汗。另一只手上,又一轮电话熄灭了。他急不可耐,想要趁着红灯再多打几个,杜悦的电话在此刻进来了。
开口便是铺天盖地的哽咽哭腔,赵观棋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分明数字屏上的红灯数字还跳动着,耳边的人还在喊他的名字。
“慢慢说,姐,不要急。”赵观棋强迫自己镇定,轻声安抚道,“你慢慢和我讲,周景池他怎么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他今天忽然转了好大一笔钱到我卡上,我、我记得他之前和我讲要资助在市里开,开书店......”杜悦哭哭啼啼地断续道,“但是我没答应啊,我们、我们好久没说这个事情......他打了钱给我,我打电话、打电话给他,他一直没有接,怎么办啊赵观棋,我找他,我找不到他啊。”
杜悦哭得厉害,声音都哑了几分,断断续续地咳嗽,在电话里一个劲吸鼻子:“他把,他还把一张卡托人带到我店里,背面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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