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都这么大了,还跟你住一起......不太好吧。”韩冀罕见地正经起来。
没等人应,韩冀灵光一闪:“这样吧,你的房间先给妹妹住,明天我喊人单开一间给妹妹,算是赔罪怎么样?”
韩冀语气听起来算是有商有量,其实这话一出口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周景池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人家也是考虑周到,甚至称得上是体贴,头一次见面,又是握手道歉,又是请吃饭,现在还要另安排一个房间给自己妹妹。
实在太魔幻,他从前不说与一个人熟悉到同桌吃饭,但凡从认识到殷切地双手相握都要好一段日子。
但落到赵观棋和韩冀身上,周景池以前秉持的友好原则和交友的谨小慎微统统被推倒。
热情洋溢到可怖的人像无话可说、无余地可商量的洪水猛兽,包围他,托举他,又无可避免地淹没他。
举棋不定,周景池去看赵观棋的神色,却也是一副赞同的样子。
周景池败下阵来,转念一想陈书伶也快要成年,与年长的哥哥共处一室多多少少也是不便。
正准备致谢答应,又忽地想起什么,问:“今晚上不可以么?”
房间给出去,他今夜就无处可去了。
韩冀未卜先知,机敏地提出解决方案:“你和观棋凑合一晚呗,你俩认识这么久了,他怎么好意思袖手旁观嘛。”
“什么?”周景池被这话吓了一跳。
“哎呀,确实委屈周顾了。”韩冀故作为难,“分管房间的部门经理出外勤了。明天下午才回来,而且在山上呢,没信号。”
说完,他恨铁不成钢地在背后揪了赵观棋一把。
“观棋,你说呢?”韩冀转过头来,和赵观棋面对面,背对着周景池,将眼睛眨得快要抽筋。
“哦。”赵观棋被好友这一顿操作整傻眼了,都忘了背后的痛处,缓缓点头,“那、那你跟我凑合一晚上?”
廊外实在是热,站在廊下,周景池也只感觉到从门后渗出的丝丝冷气,更别说站得更远的赵观棋和韩冀了,额头鬓边早已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周景池忽地想起杜悦骂自己的话来,他真是吃药吃傻了,愣给别人在外面干晒着。
“进来坐会儿吧。”周景池扶着门侧身。
两人心知肚明,这是答应了。
韩冀从小到大在家里是被惯坏了的,什么拘束,什么拘谨,在他这里统统没有。见周景池邀请,立马掬起笑地往里钻,路过周景池时又拍了拍他肩膀。
“快点,你热成什么样了。”没有别人,周景池语气变得责怪起来。
赵观棋望着扶门的周景池,愣愣看了半天,确定他面色无虞之后才走近几步,认真问道:“你真没事吧。”
“在门口的时候。”
没想到赵观棋在呆呆地担心这个,周景池摇摇头:“真没事,就是耳朵吵得疼。”
“他脑子有病。”赵观棋毫不避讳地攻击好友,“以后要是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和我说。”
不明白为什么要嘱咐这么奇怪的话,他不想在炎热的空气里细细玄想,看着赵观棋被汗珠略微濡湿的额发,便顺应地点头答应下来。
赵观棋跟着他点头,似是满意。
正往里踏进一步,手肘却被人拉住。
赵观棋茫然转身。周景池一言不发,双手朝他伸出。还不知道何种状况时,那双腕骨还泛着红的手已经开始替他整理胡乱攥皱的衬衣领口。
疑问的话音被空气尽数夺去,屋内是自来熟韩冀与陈书伶的谈笑声。赵观棋定定站在门口,周景池被他挡在门外,结实的背膀如初见那晚遮住灯光般,将单薄的人拢在阴影中。
除他之外,无人可见这一刻。
赵观棋分心地庆幸,领口到心脏的位置是世上最完美的距离。既让彼此无可避免的摩擦传递开来,通体感受,又不必让周景池卷入他心脏兀自的狂跳不止。
理好胡乱翻起的衣领其实很快,十秒就可以完美结束。
但周景池是个细致的人,理好衣领之后,又将他衬衣的扣子松开一颗,领带也被扯得宽松了些。
感受不到对面人的惊天动地,周景池摆正领带退后几步看了看。
他斟酌一瞬,问赵观棋:“系这么紧,你不难受么?”
顶层冷气中,自然不会觉得燥热不适。
赵观棋低头去看规整的格纹领带,笑起来,十分捧场地说:“我说今天怎么总感觉有人掐我脖子。”
“谢谢周顾。”
周景池瞥他一眼,终于问:“为什么不喊我名字?”
且不说带着职位的称呼是否别扭,但被顶头上司喊着‘周顾’,总给他一种要死不活的僭越感。
赵观棋斟酌一下:“可是你比我大。我要是喊你名字,会不会感觉有那么一丢丢......不礼貌?”
见了西王母的鬼了,午夜捶门狂魔还有纠结礼貌与否的时候。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周景池无语。
“都什么年代了,叫个名字又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情。”
廊下的阳光快要侵袭到身上,周景池把他往里推,反手拉上门,小声嘀咕一句:“老古董。”
莫名被骂老古董,赵观棋不服气,马上逮着机会控诉:“周景池,你以后不许骂我。”
第一次从赵观棋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周景池对上那双愤愤的眼,一秒后,他开口:“我尽量。”
擦肩而过,赵观棋还没反应过来,周景池已经朝房间里走去。
韩冀和陈书伶在茶几边的地毯上席地而坐。
不知道韩冀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又在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
“哥,喝茶。”陈书伶递过去一杯凉茶。
周景池脱了鞋踩到地毯上,打量半刻,韩冀坐在陈书伶身边,他只好盘腿在对面坐下。
韩冀在旁边遮脸挤眉弄眼,赵观棋一概假装不知,装傻般慢吞吞坐到周景池身边。
任务圆满完成,韩冀放下手,又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这个......”陈书伶端着另一杯,朝赵观棋送过去,又眼神求助周景池。
“我叫赵观棋。”某人抢答。
“喊哥哥。”周景池提醒。
“观棋哥,你也喝茶。”陈书伶笑着,脸上的梨涡十分抢眼。
赵观棋盯着,好一会才迟缓接过,刚喝了一口,就被茶液直冲胸腔的清凉感刺激得不行,原封不动地又给吐了回去。
“这是什么!?”赵观棋大惊失色,些许茶水洒出,溅到他崭白的衬衫上。
“薄荷茶啊。”陈书伶迷茫作答。
“怎么这么......”吐得太快,赵观棋甚至回想不起合适的形容词。
“晒干做的薄荷茶,冷下来就冲得很。”周景池一手握拳抵唇忍笑,一手给赵观棋递纸巾救场。
“这哪儿是冲啊!它简直是钻进去打我好么。”赵观棋擦着嘴,尽量拔高这个茶的攻击力,以此挽尊。
“平时鲍参翅肚的吃多了就是这样,品不来好东西。”韩冀趁机拉踩,还当着赵观棋的面,面不改色地猛喝一大口。
周景池没有搭腔,任由着另外两个人喋喋不休地互相攻击。持续五分钟的拌嘴后,他抿着嘴,借着去拿东西主动逃离。
半分钟后,周景池提着两个口袋重现战场。
他向赵观棋出声休战:“喏,这个你拿着。”
没有铺垫,没有解释,没有推拉。周景池向来是送礼鬼才,两手一伸就是送。
“这是什么。”赵观棋问。
“枇杷。”
“喔~”赵观棋恍然大悟,陈述道:“你送我礼物。”
难以理解这位朋友的脑回路,他罕见地回嘴:“吃了可以提升智商。”
韩冀看着,心有不满,他向来喜欢争第一,看着当面送给赵观棋的礼物,马上看着周景池说:“周顾,你偏心啊?”
“给老板送礼也要背着点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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