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渐渐失焦,飞蚊似乎在耳边打转,越来越近,只差落下狠狠一口。
耳边倏忽扇过一阵风,令人烦厌的声音随风而去,周景池忽地反应过来,侧头去看。
不知何时已走近的赵观棋还在他耳边用手不住地扇动着,来回掀起一阵阵缠绵温热的风。
“怎么站这儿?夏天的蚊子最凶了。”赵观棋把扎在一众绿植旁的发呆人往外拽,俯下身子去看周景池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咬傻了都。”
周景池任他翻来翻去查看,解释说:“没有,我不招蚊子。”
“那也不行啊,咬坏了......”赵观棋嘴边的话急刹车,“被蜈蚣什么的咬坏了,我这顾问哪里找去。”
周景池闻言去看刚站着的那一条绿化花坛,纵使度假村生态再好,也不会在这出现蜈蚣什么的吧......
眼神的意会就算赵观棋是个傻子,此刻也意识到刚刚的言语太过火,他又圆场说:“这里可能没有,但是啊,等你来上班之后要漫山遍野跑呢,山上可什么都有。”
“以后还可能要出外勤,采风什么的,有时候还需要下地亲身体验度假村的农乐项目......”赵观棋说得起劲,简直是要当场开个晚班会议。
“等等。”周景池打断他,觉得奇怪,“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本地人,你刚说的只不过是我从小到大的日常而已。”
周景池止住话头,似乎不懂赵观棋干嘛要紧张兮兮地嘱咐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注意事项。
他在月池土生土长,幼时还需要帮助祖父祖母干农活。往往凌晨三四点顶着微弱的祖传头灯去掰玉米、弯着腰摘一天到晚的绿豆荚、亦或者在夜晚独自一人去捉黄鳝。因为其他孩子的大部队不允许队伍中出现一双异样的眼。
这个镇的土地和一切生物都与他再熟悉不过。任他年纪再小,小到背不起装满南瓜的背篓时,也未曾有人与他这样叮咛嘱咐。他既觉得奇怪,又觉得合乎常理。
这下,两人都陷入各自的怪圈。
赵观棋不明白为何周景池要这样强调,难道只因为熟悉就可以对自身安全不管不顾吗。周景池照样搞不清楚心里各相矛盾的想法,似乎面前人是对的,又似乎过于体贴。
他总在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怀疑其真实性,可刚刚的三言两语间,周景池得到了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赵观棋睨着眼前说完话立刻又出神的人,瞟了眼腕表,就快十一点。
他转移话题:“还饿吗?”
周景池摇摇头:“我一直都不饿。”
赵观棋叹口气,无奈道:“看来是我把你饿过了。”
“我叫人把饭菜送到你房间去,不用去餐厅了,这样你吃完好洗漱休息。”
“我住哪里?”周景池小声问。
“我送你到房间。”赵观棋走到前头,隔着大概一两个人的距离又回头喊他,“别跟丢了。”
两两行进间,带路的赵观棋再难嗅到那一丝熟悉的香。
随月色一同模糊着的灯光根本驱不开胸下的阴霾。他清楚,抗抑药物已经对身后乖顺跟随的周景池造成了难以遏制的负面影响。
一再出神,一再麻木,一再提不起兴趣。
放在正常人身上能称之为发呆。但在周景池身上,独独算赵观棋兀自的提心吊胆。
月色越走越暗,赵观棋在七楼的一扇大门前停住脚。
盖住月亮的云似乎也悄无声息盖到他头顶上,赵观棋当着周景池的面按亮密码锁。
“目前的密码是135790,明天我叫人来给你换新的。”
解锁完毕,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欧式极简的大平层。十分通透,周景池甚至望见了落地窗外的大露台。
赵观棋没给他推辞拒绝的机会,大手抚上周景池的后背将他往门里推。
周景池踉踉跄跄走进,回过头看还在门外的赵观棋。
他这才发现厚重的乌云已然掩住皎皎月色。逆着廊灯的赵观棋还是那么高,明明灯光比烛火明亮太多,他却觉得赵观棋变得朦胧。
他想伸手去揉眼睛,腕骨却被倏然捉住。
赵观棋很轻地皱着眉,很正经地说:“别经常揉眼睛,手脏。”
说完,他收回手,将大开的门往里拢。
周景池还愣头呆脑站在原地,赵观棋透过越来越窄的门缝对他嘱咐:“衣橱里有换洗衣物。”
“先吃饭,再洗漱。”
周景池呆呆盯着面前仅仅二十一岁的人,恍惚中生出一种被长兄关切照顾的陌生感。
“晚安,做个好梦。”话罢,没等回答,赵观棋从外面彻底带上房门。
河对岸的行道灯已经熄灭,他垂下头,穿过门廊往另一头走去。
此前,漆黑如墨、皎月如霞的夜晚,除了腕上表盘的滴答声和廊前竹枝的摇摆声,周围一片寂静。
而今夜,盖住圆月的层层乌云下,却多了一颗消失在黑暗中的、二十一岁的、暗暗悸动担忧的心。
第11章 目击者&受害者
门铃响起时,周景池刚规规矩矩叠好睡衣。
时间不过八点,他不知道谁会这个时候敲门。联想到赵观棋昨晚临走前说的话,他猜测大概率是来重置房门密码的师傅。
走到门前,沉力拉开,周景池习惯性端起一则微笑。
“你——”剩下的‘好’字在看清眼前人时从嘴边掉落。
赵观棋端着个托盘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
若只是托盘里的早餐,周景池也不至于把一句只有两个字的问好说得稀碎。关键在于某人一改之前的穿衣风格,套着件白色印花T,下半身穿了件灰色工装裤。
活像个大学生。
周景池看得一愣一愣,瞬间觉得年龄合理不少。
“早上好。”赵观棋比晨光笑得灿烂,然后又自顾自表明来意:“我来给你送早餐。”
没搭理面前的灿烂问好,周景池的视线越过赵观棋的肩膀看到后面穿着工作服的人。
“他是?”周景池问。
一米九但被无视的赵观棋:“……”
房门密码重置费不了多少功夫,周景池在师傅的帮助下,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还顺便录了指纹。
笑呵呵目送师傅消失在转角,他这才有心思转着头四处搜寻那抹高大身影。
廊外没有,周景池走到电梯前,也没有。
走了?
周景池下意识去摸兜里的手机,想打个电话,手伸进空空如也的口袋,才发觉自己手机坏了,昨晚放到床头柜准备今天在医院附近找个店子看看。
提步走回房间,门没关,刚踏进两步,一双耷拉在床尾的腿跋扈地闯进眼帘。
周景池愣了一愣,把门反手带上:“你怎么在这里。”
“哦,是。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床底。”翻着手机的赵观棋顺口道,话说出口,才觉得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冲。
他从床上坐直身子:“你怎么不和那个师傅一起走了算了,我什么时候进来的你都不知道......出去也不关门,被偷了你就舒服了。”
“我有什么好偷的。”周景池顺着看过去,床头柜面的手机却没出现在视线里。
没太多时间理会面色不佳的赵观棋,周景池走到床边又仔仔细细看,真的不见了。他站在原地愣怔半刻,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又蹲下来看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缝隙。
旁边,就坐在床沿的赵观棋歪着头看过去,问:“你在找什么?”
发问时,周景池已经走到另一边的床头柜边,不信邪地跪趴在地上努力搜寻,头快伸进架高的床底,问句从头顶飘过来,他没听清。
正要放弃之际,趴着的耳朵却捕捉到一声惊恐的‘我靠’。
周景池支起脑袋问:“怎么了?”
没来得及缓缓发黑模糊的眼,赵观棋满是愕然的脸隔着大床出现在眼前。
但这显然不是重点。
因为他手里还举着一条蓝色内裤。
上一篇:星也坠落
下一篇:组合解散,我爆红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