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枫听他的话,还真思考起来:“你会做烤全羊么?”
梁群支支吾吾:“不会,但我知道一定很好吃。”
宋见青:“......”
他彻底无语,帮杨斯达把节目组早早准备好的牛羊肉卷和菌菇片一大堆菜拿出来。
卡炉,灭火器一应俱全,把锅支起来就能直接开煮。
太阳逐渐落山,鱼子西作为大观景台,眺望远处的四姑娘山和贡嘎雪山毫不费力。
浓烈矞皇的灿烂千阳把终年不化的积雪染成金,宏大壮阔的天穹堆满橘黄色的浓积云。
崎岖的山崖归于自然,是山,又似水,奔流不息,绵延不绝。无拘无束地奔向他们视线尽头,北风呼啸着,与他胸腔中、皮肉下那颗不知疲倦的器官震动达到同频。
金乌照彻大地,这里把日落诠释到极致。
滚动的云和迤逦雪山遽然生出滚烫的温度,灼伤了他,叫他止不住想起人生曾经历过的一切。
从天南到海北,从北京到川西,他眼前一帧一帧电影播放似的不曾停息。
最后,万千思绪都归拢,合于十八岁那年从山塘河游历到平江路的夜。
他想起云酽问他,在那间小出租屋,在牵手和拥抱过后。
——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你会不会遗憾?
背叛、算计、心痛与别离都化作虚无,他发现自己的答案依旧未变。
第46章 我抱抱你
在这寸时光,地平线与一望无际的天空紧密得分不开,云层被明橘色光辉从内而外洇透。
望瑰丽的景,他心中却怅惘,一天到晚,他刻意迫使自己忽略云酽。
从前云酽跟自己说,不想再为了没有前途的梦想而挥霍,他只当那是人生该有的岔路口。
他努力过,却留不住,那段时间他人生的颜色是灰暗的,与眼前绚烂庄严的霞光相比,是天壤之别。
光景从触目惊心,到粲然夺目,让他不敢置信这已过去三年。
从十八岁到现在,已有几个三年?
就差一点,他们分开的日子,就快要比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了。
这一秒,他竟在庆幸云酽归来,在他身边。
只是到现在,理性已遥遥领先于感性,他性格中拿得起、放不下的因素太重,却因为周袖袖的死而不得不放下。
生活的痛楚都是留给活人的,日复一日,太阳还会逐渐再升起,同样的轨迹,再落下。
《荷马史诗》这样写它,它照耀着不死的天神和有死的凡人,高悬于丰饶的天野之上。宋见青常会自言自语,问已经长眠的周袖袖。
你会原谅吗?
你选择自杀的时候是因为无力挣扎,还是因为看淡?是因为无爱无恨,还是纠葛至深?我该怎么做,我能弥补什么——
“你在干吗?”
这脆生生的声音倏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来,眸光黯淡几分:“不干什么。”
白落枫递来一瓶茉莉乌龙茶,握着瓶身,在他眼前俏皮地晃了几下。
“嗯?”宋见青嘴角微翘:“谢谢。”
她微僵眨眼,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解释道:“别谢,我叫你帮我拧开。”
“......”她让人无语的劲儿跟周袖袖的确如出一辙,没看走眼。
他认命任劳任怨,把瓶盖拧松递回白落枫手中,看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快半瓶。
马上太阳就要落山,美景即将换出另一幅画卷。他敛息凝神,忍不住问:“摄入过量茶多酚,你晚上怎么睡觉?”
“这有什么睡不着的?”白落枫古怪地瞧他一眼,今天又是搭帐篷又是坐车,累得够呛,“你现在就是让我一个人睡到贡嘎雪山,我都困得能睡着。”
吹牛皮没个正形,宋见青懒得搭理她。
结果不理她,反而更来劲:“你晚上怎么睡?”
原来是来刺探消息的,这话问到他正恼处,于是答得也不情不愿:“闭上眼睛,盖上被子睡。”
就会说废话,白落枫不跟他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坏笑着打趣:“晚上肯定是我和文凌沧一个帐篷,你呢?”
“我随便。”他抿着唇,嗓音有些沙哑,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落在群山里。
好会装聋作哑避重就轻,白落枫比他还会演,故意说八卦似地讲给他听:“噢,那你跟陇哥一起也是一样的,毕竟是大学室友嘛,亲切。”
她装模作样站起身来,语气快活:“那我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梁群,他看上去对云酽很有好感呢,一直问我和他关系怎么样。”
实际上她一直悄然斜睨宋见青的脸色,半步都未挪开,内心敲着小鼓,见敌按捺不动看,节奏都要乱掉了。
她等啊等,结果宋见青面上就是毫无波动,辨不出悲喜。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得脚掌发疼,宋见青才从背后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吃饭。”
超大张铝合金蛋卷桌和克米特椅已摆好,杜寻妍、杨斯达和文凌沧三个人负责烧烤,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香气飘进饥肠辘辘的人鼻间,白落枫吃了串羊肉,感动的差点落泪:“凌姐,你手艺怎么这么好!”
露营灯被一一点亮,宽阔草甸上弥漫起温暖慵懒的氛围。
文凌沧头一次露出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那边锅里炖的还有土豆牛肉,你尝尝咸淡。”
宋见青走过去:“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嗯?不用,”文凌沧手中捏着烤肉夹灵活地掀起食物,让它们受热均匀,“这里人太多也施展不开。”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客气的意思,转头去看炖锅里的牛肉。
一转眼时间,白落枫就已经开了瓶啤酒喝起来,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摸出来的。
此时她正巫婆骗公主似的,满脸献宝的表情,怂恿云酽和她一起喝:“烤肉怎么能不配啤酒呢?”
云酽的表情看起来也动了心,伸手接过欲喝,正巧微微抬头对上宋见青没什么情绪的视线。
不知怎的,眼前这一幕与当年宋见青以伤口发炎为由不许他喝酒,只给了他瓶菠萝啤解馋的景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十六岁的成年人,抿口麦芽啤酒,却陡然生出被抓包的退却感。
他顾盼四周,莫名慌张起来,惴惴不安地解释:“我就喝一点。”
当时那年他和宋见青说想喝酒不要饮料时,他是什么反应?
云酽回想了几秒,那时候宋见青好像觉得他脸红的样子很好玩,并且半跪着帮他再一次处理了伤口,上药。
思绪回笼,面前的宋见青却只是悠然看着,眼神显得深沉而疏远,慢慢从他脸上移开。他双手插在兜里,淡漠又无情,丢下了句:“随便。”
被这句话砸得不轻的云酽怔怔地愣在原地,仿佛时间定格。
半晌,他自嘲地笑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从他唇齿流动到口腔,顺着咽喉而下,让本就遍体生寒的身体从肺腑中凝出冷意。
麦芽香气尽散,取而代之的是咽不尽的苦和涩。
远处群山被笼罩在黛色里,众人围坐在桌前开启晚餐。
这节目组也是心大,把能用到的一切都带来,卡式炉烧水壶和折叠燃气炉,甚至还有一箱啤酒,也不怕这群艺人喝醉酒出什么事。
白落枫梁群两个人已经喝得脸颊粉粉,拉着云酽和游觉陇一起加入他们。
杨斯达和杜寻妍上年纪,喝不了,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年轻人眉飞色舞地聊天。
“我们当时上岛集训,我的天,环境太恶劣了,我对床那个人一直打呼噜,还很有节奏。”梁群没吃几口,倒是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醉着把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说罢,他怕不够有说服力,拿出自己手机的录音:“你们听,这跟精忠报国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落枫最给面子,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节奏和录音里的呼噜声逐渐趋近。
两位上了年纪的前辈受不了寒风,决定先回自己帐篷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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