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只是被丁如琢喊来充当模特 ,正好算是小赚一笔,还一还欠下的债,恨不得全片场的人都不认识自己。
现在倒好,孟雀知这么一走,所有人都被晾着等他们回来。
这与云酽的打算恰恰相反,孟雀知看上去是为了他好,实际上只顾着自己高兴,完全没在意他本人的想法。
始作俑者倒是心情颇好,孟雀知伸了个懒腰,语气懒散:“我绝不允许我亲手打造的画布敷衍了事,”他拍各大杂志封面好几年,大大小小的模特都有不少事儿,要么是主意极大,要么是审美极差。他已经太久没见过云酽这样可发挥性极高的模特,“我得去看看究竟哪一朵蔷薇配得上我的美人。”
话说得旖旎,眼神却十分精明,孟雀知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画布的名字:“我叫孟雀知,你应该知道吧。你叫什么名字?做个朋友。”
能让孟雀知亲口承认是朋友的人,在圈内寥寥无几,他为人处世全看心情,可他偏偏碰上云酽这个心死在三年前的。
云酽只顾紧盯着手机上丁如琢飞速给他刷屏的消息 ,心里还怨着眼前这人莫名其妙拉着他加班,不搭理孟雀知的示好。
“云酽,”他目光扫视快速变化的楼层数字,心里盘算起来,忍不住想把这个贱犯回去,“既然是朋友,帮我个小忙不过分吧?”
今日出门本是抱着敷衍工作的心情,正巧有佳作诞生,孟雀知高兴还来不及,乐得开尊口许下金贵诺言:“当然。”
电梯楼层数字从二跳到一的那一瞬间,云酽拉起孟雀知的手,亲昵地揽在自己腰上,朝他微微一笑。
孟雀知比他高上半头,利落的黑发配合锋利深邃的五官更显气场,看起来就像是哪个秀场走丢的男模。
他的手掌宽大,手臂被掌控着自然下垂,放在云酽的腰部,弧度恰好合适。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姿态亲密,高个子的凌厉英俊,稍微低一点的精致恬静,还真像极了登对的情人。
刚做上朋友便如此投怀送抱,没等孟雀知反应过来他是要做什么,电梯门开了。
和电梯外的宋见青三年后重逢的第一瞬,云酽在自己眼眶中蓄满了泪隐忍着。他装作惊慌失措,一把甩开了孟雀知附在他腰间的手,死死地咬住不断翕动的嘴唇,失了血色。
他就像是被恍然撕开最后一层保护的猎物,压根不敢去看宋见青的眼睛,疾步走出了电梯。
一切发生的是这样突然,孟雀知根本不清楚这一场大戏他扮的该是什么角色。
只见云酽飞速变脸离开,留他一个人在电梯里目瞪口呆,被眼前的陌生人狠狠剜了一眼,好像自己冒犯了他的禁区一样。
那眼神中挥之不去的恨意,让孟雀知后背发凉。他感觉自己再不走,就会被这人按在墙上问罪,再兜头痛打一顿。
孟雀知出电梯差点顺拐,咬牙切齿地对笑吟吟的云酽道:“我真该让那个开雪橇车的僵尸吃了你的脑子。”
第3章 七号乐章
如果我们再相见,事隔经年,我将何以贺你?
以眼泪,以沉默。
英伦小诗中,宋见青以往不爱读拜伦。他曾在少年时期觉得风花雪月都是痴人说梦,因为他不平,独独他的生活如此困顿不堪。
换着更直白的语句,不如说是妒忌,拜伦狂傲到只爱自由和浪漫,而将整个世界弃如敝履,桀骜不驯、挥墨写下《我从未爱过这世界》。
自己奋进全力追寻的一切,被寥寥数语贬低得一文不值。宋见青读起来恼羞成怒,可云酽偏偏喜欢得紧,与宋见青辩论: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除了灵魂的自由和炙热的爱情,还剩下什么?
他笑容狡黠,仗着爱侣的身份强词夺理,宋见青哑口无言却又不甘下风,只好付诸行动,吻住云酽得理不饶人的嘴巴,引得他连呼吸都变得灼热,向自己轻吟讨饶,再十分不人道主义地剥夺他的发言权。
然而当重逢真正来临,这首小诗却如敏锐迅猛的毒蛇,盘绕他骨骼椎脊蜿蜒而上,诡异光滑的鳞片摩擦过他的肌肤,贪婪而凶狠,以尖利牙齿刺破他的神经注入致命毒素。
他再见到云酽的那一瞬间,相顾无言,却好像千军万马极速前进令他心中的防线溃不成军。
他想过云酽再见他第一眼时,或许会装作生分疏远甚至陌路过客,或许对他冷嘲热讽厌恶非常,唯独没想过这般场景。
云酽在他心中,合该过这世界上最优渥的生活,无忧无虑。
可他就没想到,他们重逢的第一面,眼神交织的一秒内,二十四帧,他就看到了云酽伤心狼狈的模样,和窘迫可怜的姿态。
宋见青用尽浑身力气,才冷静下来,没把电梯里骚扰云酽的那个男人给打一顿。
刚才他看到云酽的第一眼,误将他脸上的口红印记认成狰狞伤疤,一颗心脏抽得生疼,好似滚过老虎钉。宋见青几乎是顷刻便握紧了拳头,怒气将他变成厉鬼,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是一切都还来得及的当年还是犯错彻底的现在,他都不能容忍有人欺负云酽,更别说毁了他的脸。
电梯缓缓上升,仅仅一面,分秒时间,宋见青倚靠在冰凉的电梯金属墙壁上,觉得自己好比涸辙之鱼。他清楚这场无声博弈中,自己已败下阵来,神仙难救。
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孟雀知何许人也、何等聪明,他手轻轻揉弄着蔷薇花瓣,神志却全然不在此:“你喜欢他。”
孟雀知把话说得笃定,被告也坦率,甚至言语间自信更上一层。
“不,”云酽环绕整间花店,瞧上了一株典雅可爱的蝴蝶兰,花瓣呈清透粉白,好像真有一对蝶作鸳鸯,翩跹在温室中,“我爱他。”
法官眼神毒辣,一锤定音:“你俩之前分手了。”
四位数的百余枝花,孟雀知只取蓓蕾初绽的一朵,两指掐着柔软花萼比在云酽唇下,命令他用嘴巴噙着。
这要求怎么听怎么带着情色意味,得亏孟雀知是位实实在在的艺术家,不然云酽从命时会觉得自己在做什么不当交易。
效果让孟雀知大为欣喜,云酽小心翼翼把蔷薇捧在自己手中,老实交代:“我这不是在想办法把人哄回来么。”
此话毫无半分可信,见过低声下气求回眷侣的,没见过喊别人骚扰自己的,孟雀知拿白眼砸他:“你这手段倒是很新奇,不怕他觉得你和旁人藕断丝连?”
没等云酽解释,孟雀知连珠炮似的又问:“你这般皮囊,他居然舍得和你分手?”
从小到大受到的关于外貌的赞许数不胜数,换做别人听了这话定要高兴半天,云酽却早已免疫。他脸上笑容悻悻,自嘲道:“估计在他心里,我比白雪公主的后妈还要恶毒。”
捕捉到关键词汇,孟雀知灵光一现,自认通晓一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既然当年出轨,那现在想要把人追回来,的确是有点难度。”
一顶冤屈大帽子扣下来,云酽也不辩解,跟在孟雀知后面回影棚去。没什么好解释的,云酽在心里想着,自己对宋见青做的一切,不就与出轨无二么。
丁如琢的办公室在博越影业大楼的顶层,宋见青平稳了自己的心情,才缓缓敲门。
影业老板没点尊严,看到是免费的外卖送上门,遣送秘书出门,自己没出息地亲自来开门迎宋见青。
丁老板年轻有为,芳龄二十八岁,已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啤酒肚一个。其他的,诸如整栋公司大楼,则全靠继承啃老,还十分造作地将“大柱影业”更名为现在的招牌,这不吉利的名字一上匾,老丁总便被孝顺儿子气得住进医院高档单人间。
老的嫌弃小的不晓得何为福气吉利、定会把自己数十年攒下的聚宝盆砸碎;小的呛声老的毫无文化水准,堂堂内地传媒影业活像是卖盖浇饭的小摊儿。
谁也不服谁,最后还是宋见青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友情客串这出家庭战争片,劝着伯父别气恼,他丁如琢说不定就傻人有傻福,而且龙生龙凤生风,丁家大宝才不会是凡夫俗子。
三言两语将老头夸得浑身舒坦,眉开眼笑,这才勉强允了更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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