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的小二正百无聊勒地瞅着他们一群人磕着瓜子,少年凑上来:“小哥哥,小道从心,不知您怎个称呼?”
小二嗤笑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上下打量他一眼:“牛淼,三个水的淼。”
从心一愣,“淼”?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容易认得的字。从心又不禁有些羞愧,要知他现如今经书都看不明白,诀也掐得难看,总之哪哪都是个废物。
小二给从心递了一手瓜子,云淡风轻道:“去望归林里送死的吧?我牛淼也看了不少了,没见过跑得,倒是尽皆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样子。”
有什么东西“咻——”地从耳边掠过,从心茫然地重复道:“什么寒?”
牛淼无语地扭头:“你这小文盲,先生见了肯定欢喜。”
从心涨红了脸,瞪大眼睛:“什么,什么文盲!小道是认识字的,是认识字的,只是,只是诗句什么……”
从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牛淼哈哈大笑,随后手臂展长压住他的肩膀:“你这小孩叫人喜欢,要是想藏在镇子里,来哥哥家躲。”
从心一顿,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签了契,跑不掉了,谢谢哥哥一番好意。”
牛淼不禁怜爱地摸摸从心的头,从心年纪小,一身宽大的道袍中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隐约能瞧见他手腕上的疤痕。
他不由唏嘘:“望归,望归,可曾真有人从那片古怪的林子里归来?你们这些高人行事我这一个粗人是不懂的,怎么有人喜欢去找死呢?怪哉啊!先生啊!我搞不懂。”
没有人知道望归林究竟从何时开始存在,那原本只是一片普通的丛林,可是在无数生命堆积之下,那翠绿的叶染上了血色,林中的风染上了腥味,那是一片杀人的丛林,无数鬼怪盘踞,这点毋庸置疑。
原本前来光顾之人只有一些妄图一战成名的傻帽,在自大之中断送了自己的生命,为这片林子下的枯骨做出了贡献。
直到泥偶的预言出现——“器在东南,器在东南。”
东南方向里,这片望归林可不容忽视。
偏生这地又阴得厉害,所有进去的修者无人生还,阴森森的林子里潜藏多少鬼怪仍是一个可怕的未知数。
林子周边的村镇至今都保留献祭童男童女祈求庇护的习俗,林中之物,不似鬼神,胜似鬼神。
从心哆嗦得厉害,牵带着腰间刚打好的器具也一同哆嗦起来。
他懊悔不迭,之前竟高兴进观如此之久,终于打造好了武器,谁料命都赔了进去,他绝望地摩挲着手腕处的纹身,纹身猛得烫了他一个激灵,从心抖着惨白的唇瓣,心彻底沉进了无底深渊。
望归林幽暗寂静,林间的鸟雀都静默着。
郁郁葱葱的树冠遮天蔽日,高耸骇人的树木遮掩极北的黄沙,烈日当空,辅一进入林子间却冷得厉害。
那阴暗的角落之中,似乎睁开了无数双眼睛正安静地瞧着,看着,盯着,如同耐心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的捕手。
领头的师兄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片鬼怪的林子,浑身四周哪哪都冒着瘆人的阴气,他瞳孔一缩,手攥紧武器,汗液沁出,他谨慎地朝林内前行。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必定会埋骨于此,或是被食了尸身,或是被摄了魂魄,谁愿意死?可惜身在山中,身不由己。
安静,太过安静,竟像是林中无鬼一般。
兀得,正走向林中深处的步途中,有人低声惊呼:“有城镇!”
众人尽皆一惊,复行数步,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镇。
白墙黑瓦,鳞次栉比,处处显现水乡风情。
那青石板的地面落在草坪之上,两处交界无比鲜明。
如同一场梦。
众人不由得踏上这片古怪的小镇。
走进小镇的主干道大街,四周的商铺,既有米店肉店,又有布庄摊贩,门口那绣到一半鸳鸯的绣棚放在矮凳之上,似乎是主人做工到一半便被什么吸引了注意跑走了。
镇上的旗帜在随风飘扬,整座镇子空荡荡的。
从心脚步一顿,面前的白墙之上被身量小的孩童涂画,一只漆黑的鬼怪遮天蔽日,各式各样恐怖骇人的小鬼簇拥在旁。
“空白?那空白是什么?”从心疑惑地拧眉,那小孩的自画像一手高高举起,一手似乎正牵着什么东西。
师兄一行人走远了,到底是不敢落单,从心不去多想,小步追了上去。
“——芳草——”
“晚风——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所有人打了个冷颤,歌声,风送来了歌声。
悠扬婉转的笛声相合,在寂静的城镇之中可怖到了极点。
寻声而去,只见一座平矮的宅邸,墙上的纸窗依稀能瞧见可怖的身影。
门框之上镶嵌着金玉,在烈光之下熠熠生辉,叫人不敢逼视。
歌声愈加清晰。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领头的师兄不由得上前,似乎受到了某种可怕事物的蛊惑,他小心翼翼地戳开了纸窗,瞳孔紧缩,骇到全身颤抖。
吸人脑髓的鬼狐,被拼接地四零八落的布偶,他能认出来的鬼怪只有这两个。
他们这格外逞凶斗狠之辈却也只是乖乖呆坐在一旁。
那能让他们如此安静之人……
那无数模样,畸形怪状之辈身着书生长袍,披上了人的衣装,双手双爪交叠放置桌案,血斑染在纯白的弟子袍之上,猩红的血肉碎块在森白的齿间若隐若现。
阴森森的鬼童嬉笑着,稚嫩的童音带着别样的天真。
兀得,师兄瞧见了一条漆黑的触手晃过眼前,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冲天的阴气正悄悄渗出。
他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一条触手都巨大如此,那本体……
师兄强行控制住打颤的身躯,滔天的恐惧如潮水一般冲破堤岸,他努力控制自己面部的肌肉,泪水已经不由得盈满眼眶,他耗费全身力气支起手,嘴唇张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跑!”
“长。”
歌声与笛声暂停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师兄突然一顿,表情骤然空白,他翻着白眼瘫软在地,露出被他戳出来的小孔,那小孔处,一条漆黑的,带着绒毛的触手,正活泼地从内里挤了出来,似乎是因为身躯庞大卡在半途,显现出几分苦恼之色。
场面一片寂静,一时间只能听见道士们轻微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那触手猛地破窗而出!
心弦乍断。
“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悉数忘了所学一切,在恐惧的胁迫之下拼命逃窜。
从心被吓得两股战战,他额间冒着冷汗,被恐惧摄在原地,挪不动腿脚。
“吱呀——”木门被推开了。
从心眼泪猛得飙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窗沿。
莫看莫听莫想,不知不觉不晓。
从心鸡皮疙瘩乱冒,双手颤抖,喃喃自语:“这窗户怎的做的,怪好看的,怪好看的。”
那阵轻盈的脚步落在他的身边,从心余光能瞧见他深黑的长袍,他唇色苍白:“怪好看,怪好看。”
“兄台?窗子就好看成这样?莫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是窗子!就是窗子好看!我回去定要寻个相同的窗子!”从心胡言乱语,急促地打断道。
“哦。”那温润儒雅的男声倒也不恼,他的声音着实好听,从心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快点扭头,瞧瞧着殷丽之声的主人。
“兄台为何双腿颤抖?是害怕什么吗?”
从心急忙摇头,生怕慢了一秒,尴尬地扯出笑容:“小,小道站久了,腿,腿麻。”
“兄台,为何不愿扭头看着某说话?是某长得不堪入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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