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一缩,不禁愣住。
这只鞋……好眼熟。
撞开门的人似乎醉了酒,晕晕乎乎地瞧不清方向,在屋中一顿乱打。
屋内的东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那胡乱的拍打甚至打到了吊在半空的人。
那双红绣鞋在空中摇摆起来,连带着那如血般殷红的裙摆一起,像是荡起了秋千,房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血腥味越来越浓,让楚淞君几欲作呕。
他悄悄换了次气,小心翼翼地凑近柜门,透过柜门的缝隙再去仔细地瞧着外面。
撞开门的人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
继挥落下桌案上的东西后,他开始下意识寻找那些可以藏东西的空间。
桌台上的抽屉,置物的柜门,桌下的角落。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致得不成模样,没漏过一个能够藏人的地方,像是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一股阴寒的冷气穿过藤木衣柜,一点一点缠上楚淞君的腿脚,让他的鸡皮疙瘩一点一点起来,不自觉打颤。
按这种进度找下去,早晚找到他。
屋子很小,他人更小,他跑不出去。
翻箱倒柜的声音越加重了,那个背影似乎急躁起来,那股情绪伴随着他的动作,越加明显。
楚淞君望着那个越发熟悉的背影,突然地想道。
他好像有一个办法。
他好像能帮上什么忙。
他好像知道了他要找什么东西。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抱着某种可怕的期待,就这么眼睁睁望着自己稚嫩的手,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
这个声音放在此刻的房间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却像是第一颗落进平静湖水之中的石子,荡起了层层涟漪。
楚淞君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呼吸。
那个撞进门的人背对着他的身体顿住。
随后,一点一点向他这边转来。
绣花鞋仍在晃荡,似乎是有谁想要活跃这颇为凝滞的气氛。
楚淞君从衣柜里出去,紧张地注视着那逐渐面向他的人的背影,手钻进了床底胡乱摸索。
人为什么会变成鬼?
他们用自己清醒的思绪,用自己的全部记忆,不知向谁换取了留下来的权利,而后成了鬼。
听起来似乎不错。
可鬼,食人。
终于!楚淞君眼睛一亮。
他勾住了那一头散乱的长发,将人头揪了出来。
小孩颤抖着手。
那张没有头的背影已经完全转向他。
空气正一寸一寸严寒。
楚淞君没有那么一刻,感知到身为一个三岁小孩的无力。
他抖着手,把手中的头塞进父亲手里。
“爹,你的头。”
楚淞君强装镇定。
他这么孝顺,想必他爹定然会给他一条活路对吧。
三岁小孩有三岁小孩的妙用,脸颊上的婴儿肥软嘟嘟的,轻轻一晃荡,光是看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柔软和无害。
当这个三岁小孩孝顺地朝着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时。
是真的希望这个爹能够回忆起过往的那些幸福日子。
没有回应。
楚淞君连忙扯上了帮手,满脸孺慕。
“爹!你看娘!娘玩秋千玩很久了!你能不能把她叫下来?”
父亲抱着自己的脑袋,顿了两三秒。
空气都在逐渐凝滞。
只剩下房梁还在晃荡。
楚淞君紧张地攥紧拳头。
眼睛不自觉望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影子。
而后又定定地注视着父亲空荡荡的脖子。
成败在此一举。
他们可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呀!
那颗头被父亲递出去,行动之间格外缓慢,却落在了红绣鞋脚下。
楚淞君刚松了口气,但很快就笑脸一僵。
晃悠的红绣鞋踩在头上,红裙摆落下,兜头罩住了他。
冰冷的气息包裹住他,将他整个环抱起来。
怀抱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楚淞君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扒开衣服,露出头。
一只手悄悄搁在了他的头顶。
正在一点一点收紧。
头顶刺骨的冷意似乎要将他的脑子挖出来。
楚淞君一顿。
他满腹求生欲地立刻忽视了头顶的手。
只是忧郁地望着母亲颈边青紫的淤痕。
“娘……”他沉默地抱住母亲的脖子,满目心疼地摸了摸那道恐怖的痕迹:“娘,你痛吗?”
不等母亲回答。
“我给你呼呼。”
三岁小孩便忍不住凑上前,鼓起脸颊,小心翼翼的热气喷洒在母亲的颈侧。
母亲一顿。
停顿了片刻。
那片刻宛若三秋。
冰冷的手从脑袋上滑落,落在小孩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
“…….”
头顶的手没了,背后却幽幽黏上了一团目光。
楚淞君浑身一凛。
而后秉承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与精神。
就像是每次被询问更喜欢母亲还是父亲时,要坚定地回答“都喜欢”一样。
楚淞君扭过头也对着父亲整齐的切口,心疼地呼了两呼。
林中木屋冒出了白烟。
原本漫天红霞的天正一点一点朝深黑滑落。
天色正暗。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摆在楚淞君面前。
面汤鲜红,雪白的面条在红汤水之中泡发,里面被煮熟了的块状心脏正如同搁浅的木舟一样在上面沉浮。
父亲母亲的衣物都染着红,空荡荡的心脏处正一点一点地泅出血。
空气之中,楚淞君的鼻尖能嗅间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父亲的头被父亲随手放在木桌上,充血的眼睛慈爱地瞧着他,鲜血渗着木板,一点一点滴在地面上。
滴答声在空寂的环境之中越加瘆人。
楚淞君已经学会用筷子吃面了,刚刚就是用这个理由,艰难地拒绝了喂食。
他的手艰难地挑起一根面条,咬进嘴里,一点一点吞吃。
他现在是恨不得吃他个地老天荒。
可刚磨蹭没一会儿,那股阴寒的劲就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
母亲不知何时染上红丹蔻的手指,握住了小孩的手。
很冷,冷到了极致,如同被一块冰冻住。
楚淞君眼睁睁看他夹起了那一块剁得连三岁小孩都能吃掉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往他的嘴里塞了过来。
那块肉泛着油光,有着猪心煮完后的肉粉色。
可他却丝毫没有食欲,只想当个厌食的坏孩子。
“等!娘!等——”
不!这太超过了!
母亲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阴气越加重了起来,冻得楚淞君牙齿打颤。
她就像是每个想让孩子吃到好东西的家长,一点一点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塞了过来。
“爹!帮——”
叫什么,你爹他不管事。
桌上的人头闭上了眼。
楚淞君绝望地瞪大眼睛。
他激烈的情绪猛然惊起了影子里的东西。
楚淞君从小就有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不是别人,正是某一个自己。
朋友比他高一点,大一点。
以前是个聪明童子,不知为何被人挖了脑子。
楚淞君背后的影子正在剧烈地翻滚着。
蓦地,一只格外苍白的手从影子里探了出来。
母亲微微侧过了脸,凌散垂落的发丝黑得发亮,安静地垂在她苍白的脸侧。
那只手瞬间抖了起来。
屋中更加寒冷了,冷得彻骨。
***
“啊——”
楚淞君猛然惊醒。
他坐起身,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一夜过去了,光透过窗棱照进来。
楚淞君苍白着一张脸。
环视周围。
没有脖颈青紫的娘亲,没有头掉下的爹爹,没有到处滴血的滴答声,没有那碗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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