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已经被彻底扎成一团针线球,而那些创口还仍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舒适之意,试图让他重新躺回去。
谢静和一时间却想不了那么多,因为当时,他的全部心神已然全数集中于眼前倒在地上的人身上,他的周身散落着一地白骨,正昏倒在地上死生不知,眼前巨大的,恐怖的人像正淡漠地垂首望着这一幕,刺目的光几乎要晃瞎谢静和抬起的眼。
人像抬起巨手,就要向着楚淞君抓握去——
谢静和一把拽下阻挡自己的金银细线,无数针头随着他攀爬奔出的动作被猛然拉扯而出,密密麻麻的针眼遍布谢静和的身躯,模糊了俊秀的五官,只剩下挤挨在一块,有如虫噬般的啃洞,恐怖非常!
谢静和在逃跑的过程之中能够感受到自己怀中之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他既感到急切,又感到迷茫,若是楚淞君死去之后,他又能做点什么呢?
人像在背后穷追不舍,似乎绝不罢休。
谢静和计量着人像,肺部被压榨到了极致,隐约到了哪怕是呼吸换气都会感受到一种焦灼的火烧之感从喉咙一路烧进心里。
此刻没有谁注意到了。
天空之中有谁朝西京投下了视线。
月色正深。
无边无际的月色之下,最不稀缺的,最为普遍的,便是影子。
这些影子是窸窸窣窣的树影,是人争斗斗殴纠缠在一起的落影,是屋檐之上摇晃的灯笼的光影。
是无数影子,无数众人所不觉,又始终陪伴在身边的影子。
谢静和猛然咳出一口血,人像的掌风哪怕是扫过他的□□,亦有种即将被碾碎的错觉。
他一个踉跄,怀中的楚淞君差点整个跌出出,落在地上翻滚几下。
兀得,月色之下,谢静和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东西不对劲。
他疑惑地伸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小心翼翼地按了按怀中少年的颈侧的脉搏。
谢静和瞳孔一缩,他突兀地愣住了。
“怎么会……”
他的表情一片空白,谢静和清楚地知道楚淞君身体不好,但是楚淞君身体不好,可他也一直活到了现在,他从未想过他有死的可能。
巨手又一次朝他们抓去。
谢静和已经无力去躲避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怀中人的侧脸,他又一次伸手去按了按少年的心脏。
爆裂的掌风袭来——
谢静和浑身上下的针孔正因压力迅速不断地渗出血迹,将他整个人衬成血人。
他的手凹陷了进去。
谢静和颤抖起来。
谢静和的思绪已经彻底空白,他扯住楚淞君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豆大的泪珠从他的脸上不自然地滑下,与他脸上的鲜血混杂成一团,模糊不清。
掌风带来的耳鸣已经伴随而来。
谢静和却眼睁睁看着怀中的少年,竟如同他的幻想一般睁开了双眼!
正当他茫然不知所错之际,已觉自己幻觉竟深入骨髓之时。
将他们笼在身下的影子竟突兀地脱地猛然凸起,与人像的巨掌骤然相撞!
巨大的气浪让谢静和下意识扑向楚淞君,将近乎只剩一张皮的少年拥进怀里!
尘埃四起!
人像动作却突然如同关节卡顿似的一动不动起来。
谢静和若有所感地转过身瞧去。
只见影子,不断膨胀的影子,如同黑水一般从人像下腹的金丝银线攀爬而上,如同淹没一切的潮水,将人像吞噬!
但除此之外,谢静和的眼中还看见了更加恐怖,更加诡秘的一幕。
恐惧,油然而生。
只见房檐上,废墟里,树杈上,天空之中,原本如同野草飞花般肆意生长的纸人竟不知何时,悄然于现世之中浮现。
他们身着单薄,轻如草芥,仿佛一阵风都会将他们全部吹跑,可此刻,他们却安静地伫立在那里,聚集于一起一团又是一团,密密麻麻一片又是一片,最后竟如同一望无际的草原,让人望而生畏。
有一些东西被借用而出,融进了那不断膨胀的影子之中!
【您的天赋正在——不断发挥作用!】
【您的天赋「我背后有人」正在不断发挥作用!】
楚淞君从黑暗之中缓缓睁开眼睛,从愣神的谢静和怀中起身。
谢静和怀疑自己正在做梦,又怀疑自己只是疯了,但他却能够感受到有什么未知且熟悉的东西在自己的心间酝酿,他恍惚之间听见自己的牙齿正不自觉地打颤。
楚淞君站起了身,他的身体之中空荡荡的,可楚淞君却并不为此而失落。
人像此刻发出一声哀嚎,竟一点也无法反抗地被黑色的污泥吞噬。
楚淞君脸上的神情在夜色之中瞧不清楚,纸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们飘飘荡荡,轻薄如初。
而站在所有纸人面前的,近乎只剩下一张皮的少年,朝着那高大的巨人张开了手:“所有人的欲望皆是无穷无尽的,千变万化的,如同一条污浊而奔流的河流,且每时每刻都在汇进新的支流……”
“但是没关系,能够涵盖河流的便是海,只要海足够大,便能够海纳百川,海融百川。”
“甚至……海镇百川!”
夜风不知从何而起。
吹得无数纸人晃荡而颤栗。
“我需要一个足够严厉,足够凶猛,足够震慑万千欲望的杀手……”
巨大人像轰然崩塌,里面的人坠落而下。
“从现在开始,我将感受恐惧,化身恐惧……”
——楚淞君缓缓抬起了头:“我,即是恐惧!”
第125章 永镇地府
恐惧是什么?
恐惧是人类出生之后一直存在且难以面对的情绪之一。
是与欲望相对,甚至有时能够压上欲望一头的东西。
恐惧是颤栗的双手,是难以抑制的喘息,是要冲破胸腔的心跳,亦是发白的面容,与不知何处传来的呻吟。
恐惧是未知,是生疏,是迷茫。
是灵魂与心灵的痉挛。
若是欲望无穷尽之欢愉。
那么恐惧便是永恒之折磨。
楚淞君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欲望膨胀到极点便会食人。
那么同样……
恐惧膨胀到极点反而会救人。
他深黑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天空之中那抹极其自得阴郁的“云”。
那是那尊意图降世的外神的手段,即以无边无际的欲望为引,引诱西京中众人厮杀从而完成仪式,由此恭迎外神降临。
这手段既高明又隐蔽,极其容易钻漏洞和空子。
但或许就是用自主□□换了其手段的隐蔽与高明,在楚淞君意识到外神并不能直接控制那些欲望之刻,这一切就有了破绽,即破除之法。
在楚淞君的目光之中,怪物最先出现于豫章楚氏宅邸与祠堂之中,他当时便对怪物是如今进来一事感到了奇怪。
豫章楚氏祖宅,镇物遍地,并非楚氏家系的妖魔鬼怪哪怕是些微靠近,都容易受到攻击与警告。
那样一只形容奇诡之物,究竟是如何躲避过楚氏无数岗哨的袭击从而进入小祠堂的呢?
答案如今便呼之欲出,某些人塑造了它。
怪物的形状与模样乃是双头兽身,身披鳞甲,如今细细琢磨而来,这显然只来源于在场的两个人。
而在场的两个人之中,一个便是随着楚氏历经岁月,知晓楚氏密辛的楚老太太,而另一个,则就是楚淞君。
他当时在思考什么呢?
楚淞君不由仔细回忆起来。
当时他隐约对楚氏的秘密有所猜测,他实在未能想象得到,一直在给予他认可,给予他帮助,给予他一切的楚氏背地里竟藏着如此晦暗的真相。
他对此感到恐惧。
但仅仅就是楚淞君塑造了这只嗜血的双首兽身之怪么?
很显然不是的,否则双首特征便不会出现于异兽之上。
那源自于楚老太太内心隐秘的恐惧,豫章楚氏将血亲之人制成傀儡恶鬼用以驱役,何等的大胆,何等的荒谬。
楚老太太早年间的痛苦与悲伤,在此刻终于酿成了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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