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施仲雨被引开,另一人如法炮制,杀了长乐派仅剩的弟子。
尸体多了一具,血绳又坠下一些。
施仲雨脸色难看得吓人:“你们休想再——”
哪想其中一人看看绳长,利落地自刎于井口。终于,血绳垂到佛珠上,与珠串凝在一起。与此同时,最早形成的血绳开始崩毁。
另一人拉住血绳,开始朝回收。血绳上沾着湖水,他的手很快被腐蚀得血肉模糊。可那人一声未出,继续拉扯血绳。
佛珠很快被捞了上来,那人用几乎只剩白骨的手将它挑起,送进轿内。
血绳见了空气,迅速化作粘稠血块,黑黑红红散乱一地。尹辞眯起眼睛,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容王府真不是东西,施前辈好像很生气。师尊,我们稍微离远点……”
他话还没说完,冰面震动起来。骷髅上的红线变了捆法,将骸骨束成昆虫般的结构。它突然动起来,从井口爬上,朝距离最近的金岚扑去。
施仲雨尽管拔了剑,距离依旧嫌远。金岚背对骷髅,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悲剧将成——
“叮。”
坚硬的骨头撞上长剑。
闫清准确拔出金岚的佩剑,一剑挡下攻击。他咬紧牙关,剑风暴起,将骷髅甩了出去。
尹辞不由地挑起眉毛。这小子水平不怎么样,动作却相当细腻,明显下过苦功,是个可造之材。
问题只有一个——那是太衡派的正统剑法,不可能传给下人,瞎子可偷学不来这种精准招式。
“闫清,解释!”施仲雨喝道,青女剑斩过骷髅。
没得到回答,她顺手一挥,剑尖挑去闫清的黑布眼罩。闫清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他的双眼完好无损,目光清明。只是瞳色不似常人,殷红如血。
施仲雨的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你是阎不渡的后人?”
“是。”
第14章 鬼眼
闫清剑尖点地,站得笔直。他五官生得俊朗大气,可惜加上一对血瞳,怎么看怎么像坏东西。金岚愣在原地,一脸不敢置信。
阎不渡当年最为出名的,便是一双殷红色“鬼眼”。就算是阎家后人,也并非人人都有。它是阎家血脉的铁证。
闫清转过赤红的眸子,看向金岚:“十年前,是你将我带入太衡派。那日入门之恩,今天算是还了。”
金岚张张嘴,面色仍有些呆滞:“那年你才十一,怎么会……你特地混进太衡,是来报仇的么?”
时敬之唯恐尹辞错过大戏,悄声解释:“阎不渡荒淫无度,子嗣众多。武林正道围剿陵教那两年,几乎将阎家后代杀尽,为首的便是太衡派。我们这是赶上了复仇现场啊,十年卧薪尝胆,啧啧……”
闫清一脸无奈:“你们看我像报仇的吗?”
施仲雨并未放下剑:“既然你不打算复仇,为何在我派潜伏十年,还偷学武功?”
“生了这双‘鬼眼’,我只能装瞎,瞎子不好找工作。太衡名门正派,下人月钱挺高,还包吃住。”
时敬之、尹辞:“……”这年轻人也太实诚了,半点阎魔头的遗风都没有。
施仲雨手上的剑一滑:“偷学武功之事——”
“偷学是我不对,可我就是怕这种场面。”闫清竟不好意思了起来,“施前辈深明大义,还给我解释的机会。要碰上哪位嫉恶如仇的前辈,我总得有点逃命的底气。”
现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见尘寺也不错,你干嘛不去当和尚?”金岚喃喃道。“专门挑太衡,我不信你没有别的想法……”
“我确实挺好奇。俗话说祸不及妻儿,太衡派崇尚中庸之道,照理不会做这种矫枉过正的事。十年间,我曾试着找过内情,没能找到……”
金岚屏住呼吸。
闫清:“于是我放弃了,还是攒钱要紧。”
太衡派众人:“……”
不远处,红线仿佛拥有生命,重新束起被击散的骸骨。尹辞刚想出声提醒,时敬之就一溜烟冲了过去。
他将金火覆于鞋底,把骸骨死死踩在脚下,眼睛还盯着太衡派。
尹辞:“……师尊,你就这么想看热闹吗?”
这可是尸爆咒骨,速度极快,但凡碰触到血肉,会将人体整个炸开。可惜它还没来得及发挥,就被时敬之强行碾在地上。
尹辞合理怀疑,姓时的是怕这场闹剧被咒骨打断。
时敬之聚精会神:“嘘!”
施仲雨无言地瞥了这边一眼,幽幽道:“太衡派的追杀令并未取消。按照门规,阎家人,见即杀。偷学武功者,断一臂。”
闫清抿起嘴唇。
施仲雨冲他微微点头,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如今在墓内,理应不谈立场,通力合作。你这几日助我们得了不少宝物,功过相抵……我在此代表师门,将闫清逐出太衡。”
说罢,她走到沈朱面前:“沈姑娘,闫清虽是阎家后嗣,我能保证他与鬼墓无关,请你不要上报阅水阁。”
消息若放出去,不算寻求鬼墓秘辛的人,单是阎不渡的遗留仇家,就够闫清死个七八遍。
沈朱笑道:“都说青女剑固执死板,大家可真是走了眼。那可是魔头血脉,区区‘逐出太衡’,是不是太宽容了?”
施仲雨语气诚恳:“我派百年前追杀阎家后嗣,并非什么值得夸耀的事。闫清十一岁便进了太衡,自小在派中长大,从没生过事端。此次下鬼墓,仆从也是随机挑选的,起初他还不愿来……”
话到这里,施仲雨略显迟疑。沈朱笔头点点嘴唇:“您继续,我还想听。”
施仲雨:“呃,闫清只学了下级弟子入门招式,水平又很差。他此番助我良多,就这样将他逼上死路,实在不是正派所为。”
闫清:“……”
时敬之:“好的,我知道他的实诚是向谁学的了。”
尹辞下巴搁在师父肩膀上,懒懒地点了点头,又有些想睡了。
沈朱转转眼睛,将记录撕去一页,随手团起:“闫清弟弟身份不高,消息不值几个钱。以后我若有难处,施前辈记得今日就好。”
她顺手指指远处的轿子:“容王府的人……?”
“放心,他们不会感兴趣。”施仲雨淡淡道。
施仲雨走向努力踩骨头的时敬之,示意他闪开。那些骸骨刚要挣扎着拼起来,便被施仲雨几剑劈过命门,不再动弹。
趁众人隔得远,施仲雨低声道:“闫清手脚麻利,听觉敏锐,必定能帮上时掌门。”
时敬之会意,乐得再卖个人情:“施姑娘放心。”
此地没了佛珠,众人再次上路。闫清跟在队伍末尾,有些手足无措。金岚则犹豫了半天,他最终一跺脚,将自己的行囊让给了闫清。
“里面有些食水,就当刚才的谢礼。剑也不用还我,拿着防身吧。”他生硬地说道,“闫清,你……你好自为之。”
闫清接过行囊,沉默不语。
时敬之趁虚而入,背着尹辞一颠一颠地跑过去,声音温和至极:“闫小兄弟,要不要来枯山派?”
闫清转过头,有些吃惊:“时掌门,你不介意我的身份?”
“不介意不介意,枯山派正缺人手。”时敬之笑得更温暖了,“我们就师徒俩,下人还没招到。我出一个月五百钱,包吃住,你愿不愿意?”
闫清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
看来月钱降了不少,尹辞心想。不过这小子挺识时务,没有诚实地说出来。
“好。”半晌,闫清忧伤地说。“五、五百钱够了,多谢时掌门收留。”
时敬之:“无需懊丧,我家饭菜绝对比太衡派的好吃。哦对,你换套衣服,再把面具戴上……面具在阿辞包里,你帮他背着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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