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谢祁正伸着手等刘太医诊脉。
康安将消息一字不差地复述完,看向认真思索的自家王爷,不由好奇问道:“这些时日王爷陪着摄政王在书房理政,就没听他透露过此案的处置结果?”
“公是公,私是私,焉能混为一谈?”谢祁语气随意,话中的正气凛然令康安不由肃然起敬,顿感惭愧。
谢祁无暇他顾,想到这些时日在书房的种种,在心里颇为遗憾地叹了声气。
自打月前索要“甜头”无果,阿允在他面前是愈发的从容自如。起初还会因为被他注视着而思绪有滞,到如今,就连他坐在旁边看书,阿允都能泰然自若。
愈是如此,他就愈是后悔当时的冲动。
彼时的阿允于情爱上就是一张白纸,单纯得紧。偏偏他一时冲动,为了打消阿允的顾虑,先是告诉他可以自如行事,再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以至于他们朝夕相对至如今,除了月下偕行时的一次牵手,竟没有丝毫的逾矩。
倘若他没有在起初就朝阿允索要甜头,而是徐徐图之,是不是……
“一息五六至*,王爷在想些什么,怎么脉象忽然如此急促?”
刘太医惊诧的声音落在耳畔,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谢祁敛回心神,轻咳两声,顶着刘太医和康安好奇探究的视线,镇定开口:“在想摄政王预备如何安排梓州之事,怎么?”
“无妨。”刘太医信以为真地收回视线,语重心长道,“诊脉须得平心静气,王爷且先定一定神,待诊脉之后再议政事也不迟。”
“好。”谢祁颇为受教地点点头。
待脉象平复,刘太医才凝神静气地并指按在他腕上,细细诊过后,道:“王爷且放心,您体内的余毒并无异动。只是近来暑气愈盛,稳妥起见,王爷还是要好生保重身子,切勿大动肝火。至于动武,更是要慎之又慎……”
深知谢祁最不喜听这些老生常谈的絮叨叮嘱,说到后面,刘太医不由悄悄地觑了眼他的神色。
出乎意料的,谢祁脸上并未流露出分毫不耐。他认真听完,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不仅如此,在刘太医收整好药箱准备离开时,还颇为不放心地叮嘱他记得一旬后再来上府诊脉。
刘太医当然满口应下。
为医者最乐见于病人积极配合,一直到离开寝居,刘太医还是满心飘飘然。
他乐呵呵地叹道:“若是王爷以后也能如今天这般乖顺,那该有多好。”
“太医放心,”一旁的康安拍拍他的肩膀,高深莫测道,“只要王爷还在摄政王府里住着,就会一直如今日这般对你言听计从。”
刘太医一脸不解地望过来:“这话从何说起?”
“摄政王对王爷的身体很是挂心,你今日叮嘱的话,王爷原原本本都要反馈给摄政王。”解释完,康安反问道,“不然你以为,王爷为何突然对诊脉一事上了心?”
刘太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顿了顿,拿手肘碰了碰康安,好奇问道:“王爷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如今就被摄政王降住了?”
康安在心里权衡了下,贴心地举了个例子给他:“尊夫人有命,你岂敢不从?”
“这焉能相提并论!”刘太医面色一变,吹胡子瞪眼地别过头。
刘太医以为康安故意拿他玩笑,怒气冲冲地往府门口走。他和夫人相濡以沫,情深多年,王爷和摄政王是两个男子,岂能一概而论?这世上哪有两个男子……
想到这里,刘太医倏地顿住脚步,扭头看着康安语无伦次道:“你……王爷他……他们……”
康安语气悠悠道:“就是太医想的那样。”
刘太医举着的手都在发抖。他面色变了几变,猛然往回走。
康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你干什么?”
“当然是要劝王爷走回正道!”
“王爷走的如何不是正道?”康安竭力拦住刘太医,语速飞快地道,“摄政王相貌出众,学识过人,地位尊崇,和咱们王爷可有不相配之处?”
刘太医尚未从冲击中回过神来,思绪迟滞,不由被康安连珠炮似的话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下意识道:“你今日由着王爷胡闹,待来日传到李公公的耳朵里,小心他……”
提到李德有,康安的腰杆儿反而挺得愈发直。
他理直气壮道:“我干爹在宫里伺候那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他早盼着王爷能有一知心人相伴,如今王爷同摄政王两心相许,我干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作者有话说】
刘太医:是我孤陋寡闻?
*
[1]一息五六至:脉象术语,摘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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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因果
刘太医:“……”
刘太医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康安看了眼呆楞在原地的刘太医,叹息一声,苦口婆心的劝慰道:“上回咱们因为甘松香的事儿惊动干爹,虽说擅作主张惹了王爷不快,但好在是为王爷的身体着想,也算师出有名。但这桩事,说到底只是王爷的私事。他倾慕于何人,又岂是咱们能指摘的?王爷最不喜有人对他的私事指手画脚,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
这话入情入理,刘太医听在耳中,沉默半晌,仍不死心道:“……可男子相恋终非我朝正统。王爷若有朝一日重登大宝,岂能无嗣?”
毕竟另外一方是权势无极的摄政王,刘太医压根儿就不奢望着自家王爷能左拥右揽、坐享齐人之福。
康安何尝不曾有此忧虑,只是当时王爷就已经斩钉截铁地说过,他并无抢夺皇位之心。
可此时若将这话告诉刘太医,少不得又要横生枝节。权衡片刻,康安避重就轻道:“那就等到那一日再做定夺。”
说着,他瞥了眼神情恍惚的刘太医,边把着臂将人往府门带,边循循善诱道:“太医与其杞人忧天,何不趁着王爷此时甚听医嘱,好生将他的身体调理一番?”
刘太医循着康安的思路细细思索一番,认命般地叹道:“眼下……也只能如此。”
*
谢祁自是不知道两人间的谈话。
江怀允这两日早出晚归,他亦不得闲。周其交代出的谢杨的势力分布,虽说在谢杨的警觉安排之下有了变化,可结合着他在梓州的收获,到底发现了有机可乘的漏洞。
有漏洞,他就能顺藤摸瓜,一步步摸清谢杨所有的底细。
于他而言,这收获不可谓不大。
江怀允回来的时候,他正凝着神,走笔疾书。听到开门的动静,才顿笔抬头。
江怀允走进来,扫了眼纸上的苍劲字迹,立时便猜到了他的意图:“轻举妄动,不似你的性子。”
“谢杨既将周其拱手送出,便做好了会有损失的准备。我若不趁机砍掉些他的暗桩,反倒惹得他怀疑。”谢祁伸手拉着江怀允坐下,笑中颇有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总得先遂了他的意,才能让他懈怠下来。”
见他心有成算,并非冲动为之,江怀允便也没说什么,只将怀中的锦盒随手放在书桌上,转头去整理书桌上的奏折。
谢祁望着这只精致的锦盒,颇觉好奇:“这是什么?”
“管家说是刑部刘大人今日送来的。”江怀允忙着整理堆积成山的奏折,无暇他顾,头也不抬道,“你打开看看便是。”
若是紧要的东西,刑部尚书定然不会假手于人。
这般想着,谢祁便也未曾避讳,依言打开锦盒,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封书信。
如此精美的锦盒居然只放了一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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