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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驶过喧嚣市井,在裴府门前停下。
谢祁当先下马车,等在一边。
小皇帝从车厢中钻出来,脆生生地喊:“无衣哥哥!”说话的同时,张开手臂、眼巴巴瞅着。
求抱抱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祁笑了下,上前一步,单手把他抱起来。小皇帝笑眯眯地揽住他的脖子,扭着身子往后瞧。
江怀允只手扶着车厢壁,探出身来,两三步走下台阶,在地上站稳。两道齐刷刷的目光落在身上,江怀允侧头看了眼,淡声道:“进去吧。”
他当先抬步。
谢祁抱着小皇帝跟在后面。
裴永年听到小厮禀报有贵客来,忙不迭跑出来迎接。尽管心中早已有了准备,碰见三个人一道走来时,还是愣怔了下。
小皇帝窝在谢祁怀中,熟稔地挥手打招呼:“裴大人。”
裴永年回过神来,匆忙跪地,给三人行礼问安。
小皇帝制止道:“不用行礼啦,我们是微服出宫的。”
裴永年一顿,抬眸觑了眼江怀允,未从他面上窥出不悦的神态,才放心地直起身,笑问:“陛下今日驾临府上,有何贵干?”
小皇帝摆摆手,扭头在裴永年身上睃巡一圈,弯着眼睛,声音软糯道:“是听说裴大人病了,所以才特来探望。”
裴永年愣了下,心头一软,连带着眸光都和煦许多。他虽任职羽卫,却是十足的儒将,一笑起来,显得很是温文。
裴永年道:“劳陛下挂心,微臣已无大碍。”
小皇帝对人有恙的模样知之甚深,裴永年离那种模样相差甚远,小皇帝松口气,看着裴永年头发上粘着的木料碎屑,好奇问:“裴大人在忙什么?”
裴永年下意识摸向小皇帝目光停驻的地方,温和道:“微臣在做纸鸢。”
“纸鸢?”小皇帝眼睛一亮,雀跃道,“是裴大人前些时日答应做给我的那个吗?”
裴永年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点点头。
小皇帝眨了眨眼,侧头望向江怀允,张口道:“小王叔……”
调子被拖得绵长,江怀允毫不费力读懂小皇帝心中所想。他“嗯”了声,算是同意。
小皇帝登时眉眼绽开,脆生生地道:“我想去看裴大人做纸鸢!”
裴永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侧身展手,摆出“请”的姿势,示意谢祁抱着小皇帝先行。
谢祁却没动,笑着和小皇帝打商量:“我有些累了,想去歇一歇。陛下自己去看裴大人做纸鸢好不好?”
小皇帝沉吟片刻,善解人意道:“那无衣哥哥和小王叔去歇着吧!我自己去。”
说着拍了下谢祁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谢祁抬眼望向裴永年,道:“陛下今日恐是累着了,裴大人病情既好转了,可能抱着他回去?”
裴永年登时手足无措起来,有些不敢置信道:“微臣、微臣可以吗?”
见裴永年并未露出排斥的表情,小皇帝很是随遇而安,顺水推舟地朝他张开手臂,点头道:“当然可以呀!”
裴永年如获珍宝的将小皇帝从谢祁手中接过来,向江怀允和谢祁告辞后,抱着小皇帝往做纸鸢的工具房走。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他已经走过无数次,这次却如临大敌,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生怕不小心跌倒,以至于让怀中的小孩儿受伤。
他太紧张了,手臂也在不自觉地用力。
小皇帝被禁锢的有些喘不过气,皱了下眉,戳着他的肩膀提醒道:“裴大人,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疼。”
裴永年慌手慌脚地卸了几分力道,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样还疼吗?”
小皇帝松开眉心,摇了摇头:“不疼啦。”
裴永年轻吁一口气,照着这个力道,浑身僵硬地抱着小皇帝继续朝前走。
和裴永年熟悉以来,他一直都是游刃有余,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倒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无所适从。
小皇帝抿了下唇,体贴地安慰道:“裴大人不用紧张,我不会摔倒的。”
裴永年抿着唇,郑重“嗯”了声,动作却没什么变化。
乍一看,这幅神情和怀中的小皇帝如出一辙,颇有些相似。
“真的,朕不骗你。”小皇帝苦恼地叹了口气,怕裴永年不信,罕见地换了自称。他绞尽脑汁思索着宽慰的话,慢慢道,“我很喜欢裴大人抱我,就像——”
小皇帝不解地皱了下眉。
像什么呢?
他的词汇太贫瘠,苦思冥想许久也寻不到贴切的措辞。只是单纯觉得,裴大人的怀抱太温暖了。
哪怕是最喜欢的小王叔和无衣哥哥抱着他时,也不曾给过他这种感觉。
于是只能苍白地强调:“总之特别好。”
顿了下,小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地埋进裴永年的肩膀中,小声道:“我很喜欢裴大人这样抱着我。”
【作者有话说】
虽迟但到!可能不是很长,我去面壁思过辽!
第23章 心慈
因为头埋着,小皇帝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有些闷,乍一听显得模糊,可却字字清晰地落入裴永年耳中,振聋发聩。
裴永年因他语气中的依赖感到窝心,眼神里的苦涩挥之不散,却还是由衷笑起来,惹得小皇帝又不好意思地往他身上使劲埋。
裴府并不大,又转了两个弯,便走到做纸鸢的工具房。裴永年只手推开门,垂眼笑道:“陛下,到地方了。”
小皇帝这才从不好意思中慢慢抬起头。
裴永年弯身将他放在地上。
工具房中堆满了木料,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处理木料的工具。小皇帝第一次见到这些玩意儿,处处都觉得新奇。他很快将方才脱口而出的亲近之语抛之脑后,撒开腿在房中跑来跑去,不时拿着小东西凑近了仔细看,眼神中流露出十足的好奇。
裴永年在后头笑着提醒:“陛下莫急,仔细磕碰着。”
小皇帝拿着把小木剑挥舞着,扬声回道:“我知道啦!”
语气很是敷衍。
小皇帝脸上笑容洋溢,裴永年见状也不再开口扫兴,兀自回到原位坐下,继续做支撑纸鸢的框架,边做,边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撒欢儿跑的小皇帝身上。
工具房中别有洞天,除了小木剑,还有缩小版的木质长矛、形象各异的雕刻、小灯笼……小皇帝一一把玩过,才抱着一盏鲤鱼灯凑到裴永年身边,好奇问:“房里的这些都是裴大人做的吗?”
裴永年点点头:“皆是臣亲手所做。”
小皇帝目瞪口呆,把手中的东西举至眼前,仔细端详。这盏鲤鱼灯木雕并不大,寻常的成年男子只手可握。可这寸许大小,鲤鱼的鳞片清晰可见,鱼尾向上翘,鱼身弯出赏心悦目的弧度。
小皇帝目不转睛,由衷生出佩服:“裴大人真厉害。”
裴永年莞尔。
小皇帝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鲤鱼灯的雕刻,玩儿了片刻,一只手抱着鲤鱼灯,另一只手撑在桌案上,托着腮,好奇地望过去:“裴大人怎么做了这么多木雕呀?是很喜欢嘛?”
裴永年正固定着打磨好的竹棍,闻言动作一顿,轻声道:“……称不上喜欢。”
小皇帝愈发茫然,头歪了下,十分不解。
裴永年声音艰涩道:“……臣做这些,是想送给臣的孩子。”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直起身,抱着鲤鱼灯的雕刻哒哒跑到对面,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到原位。
裴永年似有所察,抬眼便见小皇帝不舍地盯着鲤鱼灯,久久没有移开视线。他问:“陛下怎么放回去了?”
小皇帝背着手转身,一本正经道:“无衣哥哥说了,不能夺人所好。”
裴永年一愣,耐心道:“陛下是九五至尊,坐拥四海,天下都是陛下的。”顿了下,一语双关道,“莫说一盏鲤鱼灯,这屋内的所有摆件,都是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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