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妹妹的东家,自然也是我的东家。”
尤雪脸上微热、嫌他烦,给他赶到一旁后,才拿出脉枕,给云秋小心切脉——
来之前,她已经去问过柏夫人,苗人当中有不少这样的先例,倒是也有些旧例可循。
只是男子的身体本不适合成孕,尤雪给云秋仔细交待了许多注意事项,其中最关键一条就是:
不许贪吃。
她半是警告、半是恐吓,“吃饱吃好、吃得精细些,每一口都多嚼几十下,要是到时候孩子太大,可就要动刀了。”
云秋脸白了白,连忙放下手中的桂花糕。
李从舟也脸色不好,握住云秋的手紧了紧,然后仔细听尤雪讲。
这方面,两人都是头一回,云秋也难得乖乖坐着,一条一条给尤雪说的努力背起来。
“不过东家你也不用太担心,”尤雪笑了笑,“我们大家都在呢,还有陆老先生,一定会保你们顺利。”
李从舟听着那些双脚会水肿、脏腑会被挤压,腰背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如果……”
尤雪停下来,转头看着他。
云秋却还低头记着那些话,并没注意他。
李从舟自嘲地笑了笑,半晌后才颤声道:“如果落胎呢?”
尤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要如何接,旁边的云秋就被唬了一跳,他骇然地抱着肚子往旁边挪了挪,看着李从舟眼睛瞪得老大。
“蛊虫改变的经络落不了胎。”乌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身后是远津扶着的点心。
李从舟一下转头,眼神凌厉。
“你瞪我也没用,”乌影耸耸肩,“除非你要小秋秋死,这孩子生下来,他那被逆转的经脉也才能恢复原样儿,至少——大巫是这么说的。”
李从舟抿抿嘴,最终别过头,面色凝重。
云秋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放下手,重新挨挤过去,扯扯李从舟袖子,趴到他耳边小声道:
“我不会有事的啦。”
李从舟被他呼出的热气呵得一痒,缩缩脖子后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突然站起身、寒声道了句:
“我去去就回。”
云秋诶了一声,倒是乌影看明白了,他笑嘻嘻给点心、远津让到前面来,并且替李从舟解释:
“这是去找始作俑者算账去了。”
云秋眨眨眼,正想说动用私刑不是犯法,结果抬头就看见点心打了夹板的腿,一下注意力就被引走了。
他一下跳起来,围着点心连绕三圈,急得眼睛都红了,“怎么会这样?点心你的腿怎么了?!谁弄的!”
点心想要拦下云秋,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了。
可他腋下拄着拐,要是放开了双拐肯定会摔跤,只能有点无措地跟着云秋转起来——
“公子我没事儿,我真的没事了。”
尤雪和远津看着他们主仆俩觉得好笑,纷纷给人劝下来,让云秋和点心都坐下来。
“东家,我这边要交待的都交待清楚了,回去就给你拿个方子先吃药。”
尤雪说着,就推着哥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又想起什么回头、冲着云秋一笑:
“您放心,我记着呢,药一定给您想办法调得不那么苦。”
云秋眨眨眼,笑着谢过尤雪。
等尤家兄妹离开后,他才焦急地看向点心——
前世小杂役那条断掉的腿,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心魔。这辈子点心都无病无灾的,怎么才一个半月没见,点心的腿就……
点心不知道自家公子为何如此紧张,犹犹豫豫给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道,然后又笑着安慰云秋:
“都过去了公子,尤大夫也说只要我好好修养,再两三个月就能恢复好,到时候也能跑能跳。”
能跑能跳……
云秋听见这个,忽然忍不住站起来一下抱住点心,然后声音闷闷地说了好几个谢谢。
点心被他这下弄得很无措,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是觉得云秋搂着他的力度很大很大,那一声声中谢谢里又饱含了太多他不明白的感情。
——谢谢你前世不顾性命地救我,谢谢老天爷、这一世让你平安无事、身体健康。
云秋给了点心一个深深的拥抱后,又听着他讲了许多李从舟没告诉他的事——
比如李从舟为了找他好几日未合眼,比如乌影曾经想要自己带人杀入襄平侯府,比如……
点心开口后自己也有点后悔,他不该告诉云秋的。
“都……死了?!”
云秋一点不敢相信,那四个暗卫可谓是个中翘楚,怎么会都……?
点心耷拉下脑袋,错开云秋视线,“遗骸都已经火殓,原地掩埋了。”
暗卫没有亲眷,多数从小被训练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父母亲人是谁,死后大多连遗骸都没有。
“曲少帮主说会给他们在曲家帮的忠义祠里供奉牌位,公子放心,王爷和大将军都知道这事儿,会去寻访照顾他们的家人——如果有的话。”
云秋垂首看了会儿面前的地面,曲怀文怕他摔着,在上面铺了厚厚的红绒毯。
他忽然也一跃跳起来,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点心愣了愣,忙拄拐和远津狼狈地追上:
“公子你去哪儿?等等我们!”
……
一院之隔,是艮城舵的水牢。
为防方锦弦和他的影卫再次伤人,曲怀文给他们上的都是重枷,手脚都用铁索固定在了墙上。
每间牢房外,都有士兵不间断十二个时辰轮岗换班地坚守,为了确保无虞,曲怀文更是下了严令,禁止士兵与他发生任何交谈,以免方锦弦巧言善变、蛊惑人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从舟绕过回廊、穿过重兵把守的大门,过去后径直闯入襄平侯所在的牢房,还未等襄平侯开口,就直接往他肚子上打。
方锦弦脸上嘲讽的笑容还未散,那句“小侄子你来做什么”才说了一半,胃部就狠狠挨上了一记重拳。
他呕地一声咳出许多口涎,抬头嗤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李从舟又是攥紧了拳头打向他左脸。
咔哒一声,拳头打中下颌骨,他根本没来记得闭合咬紧的齿关在重击下咬着舌头和嘴唇,两枚臼齿也和着鲜血飞了出去。
在剧烈的疼痛下,方锦弦的表情变得扭曲,他终于忍不可忍地瞪向李从舟,“你竟然这样打……呃!”
回应他的,是李从舟反手一拳再次重重落在了他肚子上。
方锦弦剧烈一咳,嘴里鲜血混着口涎染红了下巴,但他缓了一口气后,却还是咯咯怪笑着看向李从舟:
“怎、怎么?知道无法给我定罪,所以……来动用私刑了?”
他桀桀怪笑了片刻,呸地啐出一口血沫。
“来呀?杀了我呗。你倒看看,你们维护的那朝廷,是会鼓励你的伸张正义,还是那群吸血蠹虫闻风而上、通过弹劾你们宁王府,伸张他们所谓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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