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瞧着您像是爱吃这个,”点心给纸包递给乌影,“您此去也要平安,等你们回来,他再请曹娘子给您做。”
乌影瞪大眼睛,万是没想到他也有份儿。
那油纸包里的东西是曹娘子最近新制出来的炸糖酥球儿,红糖糯米油面包的,上面还洒满了白芝麻。
每日一出锅,他都要为了这几个小丸子和张昭儿吵一回。
没想,竟会被云秋注意到。
乌影捧着油纸包急急朝云秋看去,结果裹着被子的小老板真的不能早起,竟然抱着云琜钱庄门口的柱子、那么半靠半站地又睡着了。
没得人感谢,乌影只能动容地将那油纸包贴身藏好,然后他拎起马缰,反过来催促李从舟:
“走,快走,我们尽快去弄死西戎那帮人。”
“然后回来,你俩就成婚!就给我狠狠成婚!!”
“这样好的小媳妇儿,可别一不留神叫人拐走了!”
说完,乌影一骑绝尘。
看样子,倒像是他才是着急复仇的那个。
李从舟摇摇头,他着急,但不像是乌影那般着急,他坐在马上与点心拱手,“照顾好他。”
点心笑着点点头,“您放心。”
李从舟这才提起马缰、调转码头,扬鞭驾了一声,直奔着西北城门而出。
……
云秋这一觉睡到了下午。
也不知是不是得偿所愿、心情舒畅带来的错觉,他从觉得今日的天气很好、阳光很暖。
找来点心细问了当年事,点心一开始很迷茫,回想了很久很久才想起来各中细节,他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公子,当年您写给我的字条,我……其实我……没看懂。”
“……啊?”
点心如今识文断字,自然知道当年云秋写的那几个字并不算好看,但他不会指责自家恩公、主子,所以就主动揽责:
“是我当时不太识字,所以没看明白。”
怕云秋继续追问,点心耳濡目染,也学会了李从舟那一招——尽快转移视线的方法,于是他急急开口,继续道:
“大约是书铺老板想多赚点钱吧,他就提议我把店里的书每样买一套,我实在怕第一回给公子您办事办砸了,就……都买了一份。”
“可能是,书铺老板一时拿错了吧。”
原来是这样。
云秋眨眨眼,反而对那本《艳|春|情》更好奇了。
本来他听李从舟意思,以为这书合该是那种藏着掖着、想买的人进店后与伙计相视露出邪魅一笑,然后对上两个暗号才拿得出来的东西。
没想,竟然是……敞开来摆在明面儿上卖的吗?
那说不得,要去书铺里看看了。
——毕竟可是一本让他平白背了七八年黑锅的“孟浪书”呢。
他倒要看看,到底能怎么浪。
反正小和尚不在,他偷偷学一点也……没事吧?
云秋打定主意,便穿衣收拾好、带着点心逛到和宁坊。
京城最大的书铺就开在此处,经历大疫三年,当年卖书给点心的老板已经不见了,老板换成一个看起来很青涩的少年人。
他不如原本那老板能说会道,更恭谨客气些、书卷气也重。
偷偷询问伙计,才知道这少年是先前那老板的儿子,老板在大疫中伤了身体、无力经营,这才将铺子转给儿子。
这小老板先前都一直在太学里读书,接连三回考不上才回来接手的生意。看样子是业务还不太熟悉,不过人很和善,卖价也实惠。
云秋想了想,犹豫着开口问伙计他们铺子里有没有《艳|春|情》。
到底是头一回干这样的事,他第一次开口的声音很轻,那伙计还没听清,重复着问了一遭,“您说什么?”
云秋脸微微热了热,看看周围无人,才又加大声量重复了一道。
伙计眨眨眼,瞧着他的反应了然笑,“哦呀,您要那书啊,来来来,里边儿请,成先生这套书可卖得紧俏,我们都专放小房间里卖呢。”
小房间?
云秋瞥了一眼那个挂着神秘帘帐的屋子,心想:这样才对。
他就说李从舟那般描述的书不应该摆在大街上公开贩卖,他们都是男子还好说,要是一两家的小姐走进来买书买画,打眼就看见一片白花花、那成何体统。
伙计笑着给云秋引过帘帐,第一回走进来的云秋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和宁坊这间书铺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门帘之后竟然不是房间,而是一条回廊。
回廊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名家画作,不过都是,衣裳几乎没有的那种。
云秋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端得很稳。
倒是点心跟进来看了一眼,就啊呀叫出声,下意识地闭了眼。
伙计见怪不怪,许多客人头回进来的反应都这样,他笑呵呵头前引路,还给两人介绍,这些都是名家名作,一副售价少说五六十两呢。
点心抖了抖嘴唇,也不敢细看那些画的内容,只能那眼睛朝那些落款的小字看,确确实实还发现了好几位书画大家的闲章、私印。
云秋看他家小点心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笑地转身拉住他的手,跟着伙计快步走向回廊尽头的房间。
跟云秋想的不一样,房间很明亮,里面也很宽敞。
跟外面的铺子格局也大差不差,长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套书、册书,还有好几本是翻开来展示的图册、折页。
打眼看过去,还真是贪嗔夜帐、风|月机关。
走到这,点心的脸已经整个烧红,脑袋也深深埋到胸口,眼睛更是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脚尖。
云秋看了一会儿觉着这样的点心有意思,便一时使坏没说什么,反而带着点心在房间里逛了两圈,东翻翻西看看,也看着了不少了不得的东西。
呀。
还可以这样?
云秋越看眼睛越亮:还得是文人,文人玩得才叫花。
不过他今日来的目的本来就是《艳|春|情》,其他的看个一两本也觉得就那样,抛开那些衣衫清凉、床上打架的内容,照旧还是痴男怨女的戏码。
云秋逛了一会儿就觉得大同小异,直接让伙计指给他看《艳|春|情》的位置,伙计也不怠慢,直引着云秋到房间内最高的一处书堆:
“我就说公子您是识货的,若不是成先生最近忙着新作,大家伙是定要催他续写第六本呢。”
……好家伙?
云秋飞快地眨眨眼,怎么听这意思原来《艳|春|情》还不止一本,而且还已出到了五本之多?!
那这是什么千古奇书?
伙计给云秋引到地方,房间里很快又来了其他客人,听那边客人叫他,伙计就只能抱歉地给云秋连连鞠躬,然后蹬蹬跑过去帮忙。
云秋自己翻开来看了看,发现这书还当真是跟别的写这类孟浪故事的人不一样,他也不拘着是男欢女爱、书生狐妖神鬼。
反是上来就放出个大料,说是个富户刚丧妻、就恋上个英俊书生,然后几页竟就是书生和富户的继室争风吃醋。
再三页,富户狎上了继室的老娘;又五页,书生、富户、继室和青楼清倌、乐妓全部加入战局。
那场面,厉害得云秋都找不到词来叙说。
他骇然地瞪大眼又闭上眼,心里咚咚两声,直觉得这是开了眼界。
——外面的世界好厉害。
果然,他是书读少了。
云秋正在这儿兀自惊奇,突然有人从后伸出手拍了拍他。
“呀!”他被吓得原地一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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