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叠声问完以后,不等云秋回答又站起身来,“不成,我得给乌影叫回来,请他给你仔细看看!”
乌影这一路上也足够辛苦,李从舟原是给他松泛五日的。
“诶?!”云秋连忙拦下他,“不用不用,我给陆大夫和尤大夫都看过了,他们都说没事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事,只是那些什么脉象什么阴阳的词他也没记住,只是苦药吃多了,云秋心里有点怕。
生怕叫乌影来给他一看,还要逼着他吃大蜈蚣、大蜥蜴。
而李从舟听着这话,心放下大半,只是善济堂的两位大夫都是中原人,或许并不懂得苗疆蛊术里面相生相克的道理。
他看云秋今日实在不愿,而且乌影还远在罗池山,就暂时给此事放下,但之后肯定要请乌影来给云秋仔细瞧瞧——
莫要两种蛊毒冲撞了,落下什么暗病来。
两人给最重要的几件事说开,李从舟也怕云秋久泡在温汤里弄出个什么好歹,于是拉着他起来披上沐巾,收拾干净、烘干长发,就到长廊里坐着。
九月风高,栖凰山落日后也凉。
所以长廊下早早备下了风障、炭盆,李从舟知道云秋总是惦念着兴庆府文期酒会上的炭烧肉,因此也让别庄管事备了些。
他从云秋田庄上那个暖阁的构建中得着了灵感,也在炭盆的外围架上了一圈网格状的铁架做烤网,上面刷了油,就能铺上生肉、生菜烤着吃。
而且炉边还能煮茶、烤茶,正是可以一边慢慢吃一边促膝长谈。
李从舟给烤肉、切好的蔬菜都刷了油放到架上,然后让云秋帮忙给需要炙烤的茶叶放到掏空晒干的橘皮里。
那橘皮是专门用来隔火的、比一般的橘皮要厚,给圆圆的橘子摘下来、在上面开个盖儿,挖出里面的橘肉晒干皮后,就能拿来烤茶。
等云秋放好了茶叶,李从舟就给那橘子合上盖儿,拿到烤架的边上烘烤,“坐回来点儿,别给火撩了眉毛。”
“那我还能帮你点儿什么吗?”云秋竖起手掌转了转,“涂涂油撒点盐什么的?”
他们刚沐浴出来,云秋的长发散在脑后,看上去毛茸茸的。
李从舟想了想,搁下手里的筷子和夹子,转过去变戏法般弄出几条发带、给云秋脑后的头发扎束整齐了,然后又分别卷起他的大袖用发带绑住。
——以防小家伙手舞足蹈高兴起来,给自己点着了。
“喏,这盘子肉给你,”李从舟推给他一只碟子,然后又给了云秋一把装有刷子的小油壶,“帮我往上面抹油吧。”
云秋点点头接过去,然后就这么顺势和李从舟一边吃炭烧肉、一边讲起来分开这段时间里两人各自经历的事——
“荷娜王妃当真是若云公主?!”云秋惊讶极了,嘴巴都张得极大,“我还以为只是传闻……”
李从舟点点头。
那位公主如今被羁押在禁中天牢里,由三衙和大宗正院的人亲自看守,只是自从李从舟告诉她——方锦弦并非先帝亲子后,她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或许是不相信吧……
毕竟前世荷娜王妃就算还朝,也是直到最后一刻亲眼得见真相时赴死,想必是人都难以接受自己信仰的崩塌。
就想当年她故意假死,大约就是对昭敬皇后的信仰崩塌的一种表现。
“所以——”云秋听完前因后果后,却反而舒了一口气,“你身上的伤都是后来交战过程中受的?并不是去西戎王庭绑架人家时候挨的?”
李从舟不明所以,但是点了点头。
云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突然凑过来,用他沾着孜然和烧肉香的小嘴吧唧了他一口,“那你还挺厉害的!”
李从舟:“……”
而云秋搞清楚他想知道的一切后,就开始给李从舟讲自己这段时间在京城忙的事——开酒楼。
不过其中也提到了刘玉财和姚家油铺的纷争,姚老板见事不是很明白,人的性子也有些憨,但好在办事足够踏实,人在江湖上的交际也广。
油铺和酒楼打交道多,往后遇到事,也能和姚远商量。
“等等,你说刘家背后是靠郭敞撑腰?”李从舟打断云秋的话。
“嗯嗯,是五军都督府的一个什么节制使……?节制司?”
“是司节制。”李从舟笑着纠正。
“就是他就是他,”云秋在心里给这个官职背了两遍,然后问李从舟,“有没有什么办法给他牵扯进朝堂的事情里,然后……被罢官贬职啊?”
“只是罢官贬职?”
“那当然!”云秋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他又不是主动指使刘家人犯坏,纵容刘家人欺男霸女也都是为报当年之恩,这罪不至……死吧?”
李从舟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取过来巾帕替他轻轻拭去唇瓣沾着的辣椒米,“……好吧。”
云秋歪歪头:怎么小和尚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遗憾?
其实严格来说,李从舟也不知今生的郭敞算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但就前世的经验来说——
这人最终是会被襄平侯拉拢的。
他喜爱宝马良驹,同时又太看重功名利禄和权势地位,这弱点太明显。
而郭敞这人又太重恩情,恩情这事其实是可以设计的,先派人陷害你再出面救你,很容易就能骗取他的信任。
郭敞后来可没少在军饷、兵力调度上给他们添麻烦,最后也不过是被做成马前卒,死后的尸首也被利用到最后一步:身上绑好炸|药、被推赶到城下。
李从舟一边给烤肉翻面,一边在心底叹气:算了。
既然云秋都觉着他罪不至死,那罢官贬职后的郭敞,就不再会是五军都督府的正二品司节制,那也就意味着:
他无法再像前世那样,对他们的粮饷、兵力产生影响。
那既然如此,放他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李从舟将烤好的肉夹出来堆放到一个小瓷盘内递给云秋:
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能做到引郭敞入局,可郭敞在局中做什么、怎么做却不一定是他能控制的。
怕只怕到时候郭敞给自己作死了,云秋又多想他什么。
“……舟?明济!!”
云秋的脸一下出现在他面前,那双柳叶眼都瞪得溜圆,“刚和你说话呢!你干嘛?走神了?”
“抱歉,”李从舟摇摇头,给他摁坐下来,以防云秋被火烫着,“刚刚你说什么?”
云秋抿抿嘴,说他刚才是在问李从舟,要如何对付郭敞,“要是太难的话,我就再想想其他办法……”
李从舟啧了一声,顺势夹起来一筷子肉塞入云秋嘴中,“我会想办法找人转告他,太子近日将在琼林苑议婚。”
“……这是什么办法?”云秋不解,他果然看不懂朝堂政斗。
“郭敞极看中个人声名和权势,绝不容许自己的下属有事走在自己前头,文太傅和舒大学士近日极看中武骑指挥使严朝,想让太子迎娶严朝的女子、以增长太子的势力。”
李从舟给烤好的橘壳从炭火上拿下来,倒出里面的茶叶注水、满盏递给云秋说了句“小心烫”后,才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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