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副将大约是觉得他们一群大男人要仰仗一个小妇人,心里十分尴尬,面上也过不去,说完这些后一个劲儿地抱歉。
珍娘接过那包药后,心里那股力量忽然又更坚硬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眼里闪烁起一些明亮的光,“那……我要如何通知你们我事情办成了?”
萧副将指了指昌丰村口两棵村民平日经常拉线在上头晾衣服的树,“您就想办法在上头挂件湿衣裳,我们就明白了。”
这几日包大在村里作威作福,便是再好的太阳,树中间的晾衣绳上也空空荡荡,倒是个传递消息的好场所。
珍娘握了握手中的蒙汗药,表示自己清楚了。
“但——官爷,我……”她尝试着开口表达自己,试着说出第一句话后,珍娘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起来、句子也顺畅许多:
“我想试着和他谈个条件。”
“条件?”
“如您所说,他要我回去只是想要给人在身边伺候,顺便能当做人质,我想跟他谈谈,让他给我家宝儿送出来,孩子出来了,我也能放心许多。”
萧副将想了想,不敢擅专,还是带着珍娘回去问宁王的意思。
他们回来的及时,因为宁王正等得无聊、眼神已经挪到马车上,正盯着那个嘴角有痦子的小厮,觉得有些眼熟。
听完珍娘所求,宁王皱了皱眉,直觉包大不会答应。
毕竟珍娘是大人,宝儿是小孩,控制一个小孩要比控制大人容易多了。而且控制了宝儿就等于控制了珍娘,宁王不觉得包大会同意。
不过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子坚持,宁王也点头,愿意让她试试。
听说她被拐骗来桃花关时才十六岁,宁王眯起的眼睛里冷芒闪烁,看着桃林对面的小村庄像是在看一团腐败发臭还招苍蝇的烂|肉。
珍娘得到宁王允准,因为毁容而佝偻的身形也稍稍挺直了些。
这些天,昌丰村和银甲卫互相都有喊话,银甲卫得了萧副将命令,自然是敲锣吸引对面目光,然后说——
“昌丰村的包大出来!你要的人我们给你找来了!”
一连喊了三道后,昌丰村那边低矮的土墙上终于冒出几个脑袋。
从云秋的角度看,那群村民当真是有意思,一个个还有闲工夫编了藤帽——就是那种一圈圈硬藤条绕成盘香形状,然后再用烫水浇上去捏合成帽子的形状。
民间一直都在传,这种藤编的帽子可避刀斧,不少人修房屋、在田埂上翻捡石块的时候都会戴着——这样可以避免被砸死。
藤条编起来确实有一定的硬度,但银甲卫的弓|弩都是劲弓,箭矢也足够锋利,真是万箭齐发,只怕村口的土墙都挡不住一下。
被安排守在村口的,其实也是灰户,只是冷水峪众多灰户里刚上手一两个月的“新人”,他们听清楚银甲卫的喊话后,这才起身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包大跟那闵家两兄弟就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闵家兄弟身上还穿了藤甲、竹甲,那包大却是有恃无恐、穿着一身粗布短打就走了出来,远远瞧见珍娘还嗤了一声,像是一点儿不意外她会回来。
不过在萧副将的人说珍娘的要求时,包大的目光却越过了珍娘和一众银甲卫,注意到了停在拒马后的一辆马车上。
银甲卫是宁王的私兵,军营里面是不会有马车存在的,士兵都骑马,有马车就说明有女人,而且——
驾车的车夫旁边还坐了个陌生的小厮,明明珍娘就站在拒马前,可那个脸上有痦子的小厮,却明显在回头对着车厢里说话。
车厢的帘子半蔽,隐约能看到一角罗裙,裙摆的料子很好,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包大也知道那是绫罗、是城里贵族小姐才穿得起的东西。
他眼中精光一闪,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珍娘。
——真低估这女人了,进京一趟,竟还有本事勾搭上贵族人家的小姐了?
她刚才说什么?希望给那小野种换回去?
包大忽然笑了,他出乎众人意料地点点头,道了一句:“换回小宝?好啊,可以啊,不过——”
他往前走了一步,甚至都快走出了那道土墙,一双眼睛却好像是毒蛇一般盯着珍娘,“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包大扬手一指那辆马车,满脸狞笑:
“官兵封山,你个娘们自己怎么有本事上来?我给你那纸条本来是想试试看你知不知道你爷们的暗道。没想,你还真会给我带意外之喜。”
“那车里的小娘子是谁?是不是你在城里找的靠山?什么样的靠山能说服官兵给你开路?”
珍娘面色大变,根本没想到包大竟然会注意到马车。
“想换宝儿,可以啊?”包大脸上的神情十分嚣张,“拿那小娘子来换,我可以考虑。”
这话放肆,宁王的拳头已经摁得咯咯作响。
其他埋伏在桃花关的弓|弩|手们也愤怒地拉紧了手中的弓弦,偏偏那包大还吊儿郎当地往土墙上一靠,用他难听的公鸭嗓音强调了一道:
“当然了,各位老爷也可以选择不同意,反正提出来交换的又不是我。我现在是没什么损失,但若是惹急了我——”
包大嘿嘿怪笑着,“我可不介意用我贱命一条跟各位大老爷同归于尽。”
宁王啧了一声,想开口说那就不谈了。
但马车上的人却动了,云秋灵活地从车上跳下来,身形极快地穿过拒马前的银甲卫,只让宁王和萧副将看见他一个背影和侧脸。
他挂着面纱,身上一席罗裙在早春的山风中轻摆。
“想要我陪着表姐过去当人质呀?”云秋啧啧两声,嫌弃地看着包大,“不是我说——你们这村子也太破了,没处落脚、也肯定没好地方睡,饭也没地方吃、茶的水温也控制不好……”
云秋一个劲儿地数落着,但包大却已经看着他发了痴: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子,虽然蒙了一半脸,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漂亮的仿佛能勾魂摄魄。
——虽说胸|脯小了点儿,但腰肢纤细、皮肤白皙,而且脑后还戴着个一看就是足金重的金钗子。
这样的女人要是弄到手……
包大忍不住幻想,他说不定能成为金龟婿——毕竟城里的女人都要脸,名节对于大家族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是要打发了他,也肯定要给他一笔钱。
包大想着这些,自然是改变了态度,殷勤地顺着云秋的话说,“那不然——小姐需要什么,我给小姐去准备?”
云秋下车之前就有自己的打算,他沉吟片刻后,朝着宁王和萧副将不会看到的地方转身,指了指坐在马车上的点心:
“算了,反正我还有表姐呢,不过我的吃穿度用从小都是有人伺候的,这山野里就凑合凑合,用我的小厮吧。”
点心是男人,这明显不好控制。
包大有些犹豫,身后的闵家兄弟俩也不赞同,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大哥。他们这位大哥杀伐果断,但就好色一点不好。
云秋也瞧出来他们的犹豫,便撇撇嘴道:“啊呀?难道你会做饭?还是你会蒸樱桃酥酪?或者是你要帮我倒洗脚水?”
他挨个点着包大、闵家兄弟过去,然后又搂住珍娘手臂,“别说有我表姐哦?我跟我表姐过来是看宝儿的,可不是来给你们做羹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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