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后来的事,这几位知情人说的就不一样了:有人说她嫁去了乡下,有人说她被富商接走。
最离谱的一位,还说她是进宫当了娘娘。
云秋听完觉着好笑,笑了一声后,又想起来祭龙山巅那处无字坟冢——要真当了娘娘,或许也不错?
李从舟跟在后面看着,一直很认真注意云秋的表情,瞧见他这样,便寻了个借口牵着他离开。
前世,他查月娘那些事也是断断续续用了好几年时间,后来是利用到白水普贤寺佛会的机会,才终于进蜀寻着些蛛丝马迹。
后来查襄平侯,才终于拼凑出九岁时讲给云秋那些话。
不想云秋经历跟他一样的辛苦,于是李从舟扯扯他袖子,“晌午了,周老板、曲少帮主还在等我们。”
云秋看看那位阿婆,也觉得打听不出更多事,便点点头谢过她,买了两串白兰佩花后,又藏一锭银子在她竹篮下。
这种佩花是蜀中独有,常是阿婆、小姑娘端着小竹篮出来发卖,白兰又称蒲干桂花,是佛教六花之一。
跟普通桂花一样,都是香香的,只是这种白兰生得细长,一两指节长,常是两朵别在一起捆作一束,由细线或针佩在衣襟上。
云秋给自己和李从舟都佩好,走出去两步后,又在后面看着小和尚的背影犯嘀咕:
生母的事,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查。
他还以为月娘在蜀中很出名,随便找个人都能说出很多旧事。
这般问不到,他倒也不失望,只看李从舟背影,心中冒出来一个疑惑:
那小和尚是打哪儿知道那么多月娘的事?
莫非,是圆空大师告诉他的?
云秋苦恼地抓抓下巴,总觉得很难想象——圆空大师那样的世外高人会和李从舟说这些。
今日蒋骏不在,他与云秋商量过,罗虎这事是他分内之事,且安葬故人是白事,不好冲撞了。
所以登龚州后,他就独自带着罗虎骨灰骑马北上,商定好掩埋故人、见过三老后再来与云秋会合。
龚州是辅国大将军江镰三儿子的属州,江家三郎和三夫人都在此境经营,虽说后来也有轮戍调遣,可还是留有部队、熟人能帮忙。
云秋就托曲怀文转请江三爷,派拨出一小队人马跟着蒋骏,这样到地方上请三老方便、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碍再顾及白事,所以周承乐和曲怀文点了酒,推杯换盏,交流了许多商路上的事。
“小云老板,周某这回来得仓促,左右大家的锦缎路子都在一处,将来有机会,我再请你——”
作别前,周承乐挨个站着敬过。
他纯是在商路上练出来的酒量,敬人都是满一大碗、仰头就干。
看得云秋头皮发麻,等周承乐喝完一轮后,偷偷扯李从舟袖摆,真情实感地感慨道:“还好有你在。”
——要没李从舟护着,他做生意指不定也要这样喝。
不过转念一想,小和尚是他自己赚回来的。
嗯,云秋点点头:还是他聪明。
转到乌影这儿,周承乐大有相见恨晚、引为知己之势,端着酒碗是说不尽的话、道不尽的美食美酒。
乌影酒量好,别人都是千杯不醉,他是拎着酒坛子喝,且蜀中蛮国这是他的天地,自然自在悠游。
“好说好说,”周承乐端着酒碗,“正巧小云老板遗憾,您可以带他去嘛,苍溪城里也有家好吃的黄鳝米缆、烧饵饼,铺子就在从码头上来走到尽头的北城门下。”
乌影唉了一声,半点没给云秋留面子,“我倒是想呢,可人小秋秋早上起不来啊。”
云秋一下红到脖颈,“……喂!”
众人皆哈哈大笑,逗得云秋恼极,叉腰摆出姿态,“谁、谁说我起不来的?明日我就起个大早,哼!”
说完,他吩咐点心明早一定要叫醒他,又拉李从舟衣襟,“你明天起床打坐就叫醒我。”
李从舟揉他脑袋:争这种强做什么?
云秋哼唧哼唧:你不懂。
话虽是这么说,但到码头送别周承乐后,云秋和李从舟还是没住在龚州城官驿,而是返回到长河上。
公孙淳星送给他们那艘宝船太贵重,云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够妥当,等明日公孙贤来,就还是还给他。
“就算是新婚贺礼也太过了,我们也没地方放,万一叫人看见参说王府僭越,也不老好的……”
李从舟点头,他本就没想要。
不过云秋对这种亮晶晶的稀罕东西还是很没有抵抗力,在还回去前,他想上去多待一会儿。
一路航船过来,云秋已摸清了这艘宝船:
船分两楼,船身吃水的部分和其他普通船只一样,只在甲板往上的部分有所区别——
除了一眼就能看到的翡翠玉石柱、银框金纱网窗,中舱房间内铺的都是波斯绒毯,罗汉榻三面围子上也用的也是蒲干翠玉。
至于肖氏夫人提到的茶案琴台,茶案是用一整根紫檀树根经能工巧匠雕琢而成,琴台也用了上好的黄梨格,上面摆放的六君子和茶宠也各有讲究。
斗盏、点茶这样的风雅事,王妃倒是喜欢,可云秋素来坐不住,家里请师傅教、他也没学会。
所以偌大一个茶台上,云秋就拿起来那几个茶宠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又戳戳茶船、茶荷这两个他唯一认识的。
他们来蜀中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今日是四月十四,欺近十五的月亮在江心高天明。
拜托船老大给宝船划到江中水势较缓的浅滩上,下锚给船固定住后,云秋就与他约定明日清晨再来回荡。
点心给云秋一应吃穿度用的东西都准备好,烧得了水、灌好汤婆子放放好,远津则是跟着打下手。
两人摆弄好炭盆子后,就跟着船老大、船工们一起放小舟下船返回龚州,将整一艘大船都留给他们。
云秋远远看着小舟上的孤灯,往后仰头靠进李从舟怀里,“就剩我们两个了哦!”
听他这语气还蛮兴奋,李从舟低头亲亲他额心,“怎么,要办坏事?”
云秋撇撇嘴,“你又不跟我办。”
李从舟气息沉了沉,手掐他腰一把,语调危险,“话想清楚再说。”
云秋怕他再用挠痒痒之法对付于他,缩缩脖子是表面上认了怂,但心里还是不大服气。
——小和尚是不是不行啊?
怎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就是不……他啊?
“嘀咕什么呢?”李从舟忽然咬他耳廓一下。
“说你不行……咳,”云秋闪了舌头,飞快眨了两下眼睛找补,“行……坏事,行得正坐得端呐!”
李从舟哼笑一声:当他傻?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李从舟一下给人打横抱起来,裹着就从船舷处返回中舱。
云秋双腿上下乱晃、手上下扑棱,意思意思地挣扎两下后,就圈着李从舟的脖子咯咯笑。
——小和尚很行,行死啦。
明明是跟他同岁,说抱就能给他抱起来大踏步地走,脸不红、气不喘。
而李从舟想着云秋排揎他那句“不行”,心里憋着一股火,没等走到罗汉榻,就直给云秋放倒在茶台上。
左右地上有一巴掌厚的波斯绒毯,他手直接一挥,就将摆在茶案上的东西全扫落到地上。
云秋哇呀叫了声,抬头对上李从舟那双比头顶湛蓝夜空还要深邃的眼睛——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