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武王街,宁王府。
宁王和李从舟站在瞭山阁内,两人中间的长桌上摆着一张金莲池的舆图,上面的圈点标记都是李从舟做的,标出了出入口和需要加强巡防之地。
李从舟负手站在长桌旁,“金莲池在禁中,因公主择婿的缘故、后门会设禁紧闭,并由羽林军和银甲卫共同固守,因而正式的出入口仅有正门一处。”
“您分拨给我的两队人马,我会令他们两两结对、再以七对十四人为一队,分别派到这么几条线路上——”
李从舟上前两步,俯身用手指点着舆图上的长廊水榭、亭台楼阁给宁王细讲,并提到了恭房和小厨房等僻静或人杂之处。
“宫廷女眷的恭房是在靠近宫禁的西北角,到时候会由杀人庄上的女子藏身暗处看顾,门外再设两位禁军值守、以防有意外。”
因为金莲池择婿是从早上的巳时开始,因着京中世家子弟的名帖,安排的时间是足四个时辰到酉时。
中间要跨过一个晌午,朝廷生怕世家公子们饿出什么好歹,就安排了御厨在金莲池的小厨房内制些糕点、小食,到时候再由传菜的宫女、宫人们送到坐席。
“世家公子的坐席都安排在了水榭这边,公主和两位娘娘坐在对岸飞凤阁的二楼上,下面安排银甲卫看守,来往各人都要由宫人和嬷嬷查检。”
其余可能存在的问题,李从舟也逐一给宁王做了说明。
宁王听完后沉默良久,最后面色复杂地看了李从舟一眼。
“是有什么不妥么?”李从舟问。
“……”宁王摇摇头,最后长叹一声拍拍李从舟的肩膀笑了,“只是惊讶于你的成熟稳重、办事妥帖,第一回巡防,就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军中巡防都是这样布置的。”李从舟道。
宁王看着他无奈一笑,松开扶住李从舟肩膀的手道:
“非是父亲躲懒要给这件差事推给你,只是儿子——战事不常有,巡防拱卫、监察刺探,才是宁王府的常态。”
李从舟点点头,“儿子省的,没怪您。”
宁王看看舆图又看看李从舟,最终颔首认可了他提出来这套方案。
说完了正事,宁王给舆图收起来递还给李从舟,然后与他说起了私事,“我今日听外门管事说点心回来找了你,是秋秋有什么事吗?”
李从舟:“……”
他早知道这事情被爹娘晓得后会变成这样。
宁王见他面色有一瞬的尴尬,也立刻尴尬地举起手来,“要是是那种事……你就不必说了,当父王没有问。”
李从舟噎了下,“……不是,只是请我题字。”
“题字?”宁王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想起来聚宝街上那家他一看就觉得匾额上的字写得极好的钱庄。
哦呀。
宁王偷偷看了李从舟一眼:云琜恒济?俩小家伙还挺会。
他摆摆手笑,“好好好,既不是什么要紧事,那为父就放心了。府上这边没什么要紧事了,去忙你自己的吧。”
李从舟点头,躬身退出宁王的书房。
在他准备替宁王阖上外门时,宁王忽然又叫了他一声:
“舟儿。”
李从舟顿住手。
“要是晚上不回来吃饭,记得提前同你母亲讲,”宁王坐到了书案后,竟冲他做了个双手合十告求的动作,“拜托拜托,我真不想再被罚跪了。”
李从舟一愣,而后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是,儿子知道了。”
宁王挥挥手,“去吧。”
李从舟点点头,关上房门后就返回了自己的沧海堂,拿出长幅来写好云秋要的“宴惊鸿”三个字,然后又照着这三个字给想了几副好意头的楹联。
今日时辰晚了,李从舟明日不当值,可以亲自到钱庄给云秋送去,而金莲池巡防的计划宁王看过也通过了,那后日直接带人去就是。
李从舟长舒一口气,给写好的长幅都平铺到桌上、地毯上晾着,然后不等小田伺候,自己打了热水洗漱,盘腿调息后早早睡下。
次日,他起了个大早,给那些墨迹干透的条幅对折
起来放到匣子内,一并那张他亲自写好、加盖有宁王和王妃印鉴的聘书带上。
过花厅时,宁王和王妃正在过早。
李从舟想起昨日宁王的嘱咐,便将两只匣子先交由小田端着,自己过去拜见了父母,讲明白他今日要到钱庄上找云秋:
“晚饭儿子就不回来吃了,母妃不用留备我的份。”
他过来时,王妃正在喝一盏银耳吊梨汤,听见他说是要去找云秋,便以巾帕揩擦了嘴角,吩咐管事过来,多支取五十两银子与李从舟:
“若有吃饭花销、人情礼赏,别叫秋秋掏钱,这银子是走我的私账,不在中匮里出,你拿着作个随用。”
宁王的一应银子都是交给王妃照管,这会儿便也只能点点头,在旁应和道:“你母亲说得对。”
李从舟:“……”
五十两银子可是老大一包,他才半张嘴说了句不,白嬷嬷就上前从管事手中拿过那银子,直接塞到了他手中。
“有小田跟着您,这些东西都不用您沾手。”
永嘉坊离王府不远,李从舟根本就没想过要带小田去,何况他也不习惯身边有个小厮跟着伺候——难不成他骑马,小厮要在旁跟着跑不成?
白嬷嬷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疑惑,遂玩笑道:“世子您别给我们府上的小厮看扁了,人小田会骑马呢。”
李从舟一愣,倒真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小田一眼。
花厅内外隔有支摘窗,小田接触到他的目光,也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照旧微躬着身捧着两个匣子立在原地。
“收下吧,也多带小田出去走走,”宁王擦擦嘴站起身,他今日要到屯所上当值,“不仅是为着秋秋,你母亲也是为你的将来考虑。”
他就点这么一句,没有给话说透。
李从舟和云秋不一样,他是聪明有城府的孩子,应该懂得京城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世家公子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传出去别人要笑话。
而且李从舟现在做世子,将来总有一天要继承宁王位,难道五六十岁的老王爷,行动出入时都还是事事亲力亲为的么?
再者说,小田作为宁王世子的小厮,也需要跟着他出去外面认认人、混个脸熟,往后到各家府衙、公侯世家替他办事也方便。
王妃点点头笑,但也怕宁王这般说完给孩子压力太大,便配合戏谑一句道:“你成日出去不带他,小田每日就能待在沧海堂里,你都不知道那孩子多惶恐,还以为你是嫌他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李从舟也只能依言收下银子、带上小田。
小田一听可以跟随世子出去,两只眼睛都放光,既是兴奋又是惶恐,一叠声地谢着李从舟,还红着脸反复强调:
“世子爷您放心,小田一句话不多说,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让我闪开我就闪开,一定不碍您的事!”
李从舟噎了噎,最终叹一口气拍拍他肩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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