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风凉,吹过一阵风之后,燕明混沌的脑子仿佛清醒许多,他冷静道:“师兄,不用牵着我了,我现在很清醒。”
谢君竹却没有放开手,连师兄都叫出来了,这哪里是看上去清醒的样子。
“没醉?”
燕明点点头,神情严肃,“没醉,我们这就回去吧。”
“再问一遍,我是师兄还是师弟。”谢君竹含笑,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诱哄气,凑到燕明跟前,问道。
燕明抬眼,仿若看不清般,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打量着。
谢君竹对自己的皮相不甚在意,但总挡不住有或惊艳或淫。邪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
那些目光都不是如今燕明这样的,只见他皱着眉头,仿佛评估一件器具一般,神情严肃,面容正经。
燕明抬起了手。
他们在回小院的路上,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点灯,只能通过远处房内隐隐透出的光亮照明。
但更多的,还是浓深的黑暗,谢君竹陷在了黑暗里,燕明看不清,他只好用手去感受,去触摸。
冰凉的指尖落在了谢君竹的眉骨上,就像冬日里最先落下的那片雪花,意义总是不同寻常,然后那微凉触感慢慢下滑,落在他总是盛满冷静淡然情绪的眼睛上。
他很轻很认真地描摹着谢君竹的轮廓,像是初次握笔学画的稚童那般认真,待指尖终于游走到谢君竹的下巴处,燕明终于开口了,像确定了什么似的。
“不是师兄,也不是师弟。”
“你是我喜欢的人,谢君竹。”
第56章 氛围
似乎是觉得这样袒露了心迹之后, 谢君竹没拒绝便是答应了,燕明踉跄之后便倒在他怀里, 双手环住腰身, 含糊道:“我的。”
谢君竹一怔,没来由记起上一次在观星台突然的那个吻,和这次突然的表白。
好像每次醉酒后, 这人都能展露出平时不显的直白来。
那些含蓄的, 隐约的,语焉不详的, 通通被抛去,只留下少年坦荡心事。
“嗯,你的。”他的声音很轻, 轻到似乎被风一吹就散去了,但语气却不带一丝犹疑。
喝酒后不能吹风, 饶是谢君竹已经尽力站在上风口替他挡住了, 燕明还是被无孔不入的凉风吹得晕晕然, 连稳稳当当地走路都做不到了。
在他第三次走到旁边观赏用的丛景中,险些要一头撞到假山上时, 谢君竹无奈:“我背你罢。”
燕明挥手拒绝:“我可以走回去, 真的,我现在特别清醒。”
甚至清醒到可以来一套广播体操。
“嗯,”谢君竹敛睫, 很认真地说, “我只是现在想背你,不可以吗?”
燕明觉得对于男朋友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 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只好妥协:“那好吧。”
像是平时谢君竹纵容他一般, 纵容着。
但还是打预防针似的提前说了一句,“……我很重的。”
他皱着眉头,眼里都是不加遮掩的担忧,仿佛真的是怕自己将谢君竹压坏了似的。
谢君竹捞过他的腿弯,忆起不久前替他按摩那次所见光景,以及现在手掌感受到的,伶仃仃突出的腿骨,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燕明趴在谢君竹的背上,脑袋搭在他的颈边上,滑落的几捋头发就这么撩过他裸。露出来的后颈皮肤上,有些刺痒,是很新奇的感觉。
没有星月的夜晚,在隐约昏暗的灯光中,他被谢君竹背着,走过一段长长的石子路。
此情此景,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不能就这样沉默度过。
燕明废力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乌沉的天空,深沉道:“你知道吗,月光并不是月亮本身发出的。”
谢君竹抽空抬眼看了一眼天空,一丝月亮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只淡淡“嗯”了一声,并不是敷衍或是如何,而是知道燕明还没说完,表明他还在听,这是他们相处这么些时日里培养出来的不言明而可知的默契。
“它其实是反射的太阳光。”
“这个说法倒很新奇。”
谢君竹并没有反驳或是如何,兴许他只是将这两句当成了了燕明喝醉后的万千胡话之一。
燕明瘪嘴,正要说什么,抬头却发现走到一个眼熟的三叉路口前,便又忘记了方才的话头,生怕谢君竹迷路一般,急匆匆指路:“左边左边!”
然而谢君竹并没有依他所指的方向,而是一步也不停顿地走向右边。
他叹口气,似乎是无奈,“怎么在自己家都迷路。”
燕明茫然一瞬后,中气十足反驳道:“我在家从来不迷路。”
就那么小的一个出租屋,走两步就能到头,蚂蚁来了都叹气,他怎么可能迷路。
“到了。”
他们逐渐远离黑暗的弯曲小路,走向灯火通明的屋子,院子里是没有一丝人声的寂静,谢君竹顿足。
他有些疑惑,就算前头院子确实需要人手,可也不至于他们走了这一路一个小厮丫鬟都没碰上。
于院中环视一圈,他暗暗将疑惑压下。
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常感却始终梗在心头,这股反常感在到了燕明屋前骤然攀升至了顶峰,他意味不明扫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的小丫鬟。
燕明迷迷糊糊瞧见小丫鬟都冷得有些发抖了,便开口让她下去,谁知那丫鬟却像是没听到,脚扎根在地上似的一动也不动。
他以为对方没听清,正要抬高一点声音重复一遍时,听见谢君竹推开门扇的吱呀声,片刻钟,或许是一眨眼的时间,对方便又“嘭”的一声将门扇关上,眉眼里满是解不开的冷意。
谢君竹虽然长了副冷淡不好惹的面容,可从来矜平躁释,情绪内敛,燕明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情绪外露的生气样子。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第一反应是拍拍他的肩膀作抚慰,然后燕明才懵懵地发问:“怎么了?”
谢君竹无甚表情,“进老鼠了。”
不知道为何下人奴仆整日清扫屋内还会进老鼠,更不知道谢君竹为何如此生气,燕明思考片刻后建议道:“既然这边有老鼠,我想也无法安睡,那我同你一道去客房睡吧。”
他温软的声音缓解了谢君竹骤生的戾气。
“嗯。”
莫说客房了,整个院子里随侍的奴仆都不似往日那般多,显得冷冷清清的,洗澡水倒是备得很及时,方才那小丫鬟低着头匆匆送了一趟热水进来后便又头也不回地下去了了。
燕明今日穿了件繁琐的圆领广袖锦衫,衣料垂感柔顺,颜色也鲜艳明亮,好看是极好看的,也喜庆,衬得他鲜眉亮眼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繁琐,配饰过多,不好穿,也不好脱。
穿时是旁人替他穿上的,可经方才一遭,谢君竹却不可能再叫丫鬟替他脱下这一身。
醉酒后燕明还脑子晕乎乎的,手指仿佛都不听使唤了,就光是外头的罩衫,他就苦着脸解了好一会,却越解越结,衣带凌乱地缠成一个死结。
似乎是看不下去了,谢君竹几步走上前来,指尖灵活地解开缠住的衣带,外衫轻飘飘地滑落在地上,再一抬眼,就瞧见燕明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神里几分专注几分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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