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君竹没懂他的意思。
燕明将他的手抓下来,语气里是全然的认真,“别人生病你也会送汤问药,受伤你会替他擦药按摩吗?”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他的心瞬时变得酸胀难言,分明只是个设想,却已经叫他无法接受。
内心的不安叫嚣释放,他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恶劣的自私鬼,只希望自己独占这一份特殊,其余的任何人,都不行。
于是他眼也不眨地盯着谢君竹的眼睛,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等对方的回复。
谢君竹替他将衣襟敛起,动作熟练到仿佛已经做过千百回,叹道:“不是。”
燕明略睁大了眼,怔了怔。
不是对谁都这样,也就是说,他是特殊的。
他们互为特殊的人。
“只有我吗?”他忍不住重复问了一遍,他希冀得到对方一次又一次确切的回应,来安抚自己极细微的不安之感。
谢君竹点点头。
燕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极快,脸上也越来越热,疑心是外面太阳太大太烈了,甚至有股冲动,要拿个什么将窗户糊起来,这样太阳就无法照进来。
他也就不用热得脸颊滚烫了。
他没谈过恋爱,跟男人就更没有过。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喜欢个温柔似水的姑娘,谈一场平淡的恋爱,过一生平淡无奇的生活。
这是他在参考过诸多属于别人的爱情后,总结出来的最不容易出错的模式。
然而现在看来,心动果然不愧是最没有规律可循的东西,他喜欢的人,既不温柔似水,也不是个姑娘,如果当真要谈这么一场恋爱,大约也不平淡。
等会,还不知道谢君竹又是怎么想的。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终于想起来一件看似无关紧要实则要紧的事——昨夜他是主动没错,作为被轻薄的一方,谢君竹却也没反抗。
明明劲足可拉开二石弓射杀百斤野猪,却任凭他轻浮孟浪。
他目光复杂、怔怔看着谢君竹。
一般的朋友,一般的舍友,会是这样的吗,对于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欣然接受,丝毫不抗拒。
如果不是的话,那是要怎样亲密的关系,才能接纳包容这样一个隐秘的、带着试探的,心怀不轨的,吻呢?
恋人么?
“谢君竹……你会喜欢怎么样的人?”
如果是几日之前的他,心血来潮提出来这个问题时,一定问的是“你喜欢怎么样的姑娘”。
有差别的不仅仅只是那小小的两个字,更是他已截然不同的心态,不知谢君竹是否能咂摸出来他问这句话时隐秘微小的期待之意。
“你这样的。”
良久,谢君竹这样说道。
喜欢是一件没有规律的事情,就像他在一月之前,都不会料想到自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娇气,不求上进,懒怠慢吞的世家少爷。
以前对自己未来伴侣做下的重重设想逐渐被打碎,重新塑造,慢慢拼凑成一个具体的、鲜活的人,那个人笑如朗月入怀,怒时不作掩,眉眼颦簇间自成风情。
就像考试时胡乱猜了一百道题,对答案时,一题不落地全猜对了。
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概率大约就是这么低。
而这概率恰好被他们撞上。
如何不能说是另一种运气呢。
第44章 改变
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着谢君竹坚定的回答声。
燕明有些意外于他的直白, 古人不是讲以含蓄为美么,他都已经做好了转十八个转拐弯抹角试探的准备, 却被这一句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愣怔当场。
不过他仔细思索之后,又不觉奇怪,好像谢君竹从来都如此, 行迹坦荡自若, 从不矫言伪行,是个直道而行的君子。
简单来讲就是有话就说的、非常直率坦荡的那种人。
燕明在听完这句话后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 大脑停机,神飞天外。
他的愣神之中有着三分的欢悦以及剩下九十七分的慌乱无措。
那种欢悦就像是他小时候某一次过年,看见桌上有颗花花绿绿一看就很好吃的糖, 正想偷偷摸摸拿走慢慢吃,下一秒却被人塞了一满兜的, 意外之喜。
谢君竹就是那个给予了他一大把糖的人。
不, 他就是那颗糖本身。
燕明抿着唇轻轻笑了下, 他是想压抑住自己的笑容的,在他的努力之下, 唇角确实只略微弯出一个不大的弧度, 可漂亮的杏仁眼中分明漾开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笑意。
剩下的慌乱则是源于对二者身份骤然转变的不适应,以及没有经验带来的无所适从感。
……现在该做些什么。
他的意思是,如果作为恋人的话。
燕明上辈子去世的时候离十八岁生日还有三天, 穿越过来这个燕少爷跟他生辰一般无二, 也就是十七将过十八未满的年纪。
短短的十七年里,莫说跟男人有什么超出友谊之间的不平常关系, 就是跟妹子,也是没有的。
导致他此刻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之意, 身体僵直如同木棍。
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抓着谢君竹的手不放,这身体体质弱,外头分明出了大太阳,手心仍还带着一丝微凉意,而谢君竹则全然不同,手掌心的滚烫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
燕明蜷了蜷尾指,身份一变,好似所有过往熟悉的相处方式便要推翻重来,要去探索一个全新的、未知的相处模式。
迷茫的同时却也很期待。
他想起自己曾在月考前以借福气为名无意识吃谢君竹豆腐的事,面皮一烫的同时,却也对现下这种情况感到茫然。
他是应该抽开手,还是就这样放着不动?
最终他选择翻转了手掌,以一个更适合交握的姿势塞进谢君竹的掌心中,微合拢五指,便这样掌心与掌心相对,触及到完全陌生又滚烫的温度,他的小拇指无意识在谢君竹的手背上无意识轻蹭。
谢君竹低头看着燕明。
不询问,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他的回答。
可燕明的行动比话语更先一步地安抚了谢君竹所有的不安忐忑,取而代之的是心头大石落地的踏实感。
他看着燕明躲闪慌乱的眼神,看着他不知是醉意未消,还是因为害羞渐渐透出艳色的脸颊,看他的眉,眼,鼻,唇……
他极浅地轻笑了声,继而将手掌翻了个面,将燕明的手掌压下,以一种强势而又不失温柔的力度,缓慢地插。进对方五指间。
紧握着。
好兄弟般的握手顿时变成暧。昧不可言的十指相扣。
“饿么,好像今早起你就一直没吃东西。”
燕明摇摇头。
不知是昨日吃得太多还是烤物太油太腻,以至于他的肠胃受不了,直至现在仍未生出饥饿感。
“不吃也不行,去喝点清粥?”谢君竹满是担忧,酒后不食极为伤胃,肠胃坏了也叫人难受。
燕明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睡了将近一个上午,中午间燕明难得地多练了半个时辰的字。
谢君竹照旧时不时指正一下他的错误,大多数时间只默默看着他练。
奇了,明明平日里枯燥乏味的活动,怎么今日像是焕发出往日他未曾察觉出的趣味来。
燕明一边研墨,一边思考着。
思考未果。
因着午间没有休息,下午上课时燕明难得地体会了一下第一个到学屋的特殊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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