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般种种,怎么能叫人不开心呢。
上学的烦恼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非常非常非常小的一件事了。
他在谢君竹怀里晃悠着小腿,惬意悠然。
谢君竹深谙燕明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疲懒性格,直接将人放到床榻上。
随着燕明一起落到床上的,还有一本薄薄书册,正是方才谢君竹在院前看的那本。
“对哦,上学后还要考试。”看到书燕明才想起来,最近几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忘记这件事情,每每被人提醒才会想起来。
他心情好,对待考试的态度便不似之前深恶痛绝时时唉声叹气了,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学精神。
只是他这趟回家,一本书也未曾带回来……不,仔细说来还是带了的,只是那书实在见不得人,姑且就当做什么也未带吧。
“我们来看书吧。”燕明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眼里汹涌着明显可见征服欲。
区区考试,还能难得到我?
谢君竹深深叹一口气,突然有些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这话的含义了。
他沉默了一会,从身后将燕明手上的书抽出来,微微用力掰着对方的脸颊亲了上去,不许他躲,强迫他将头抬得更高,亲得也更深。
屋内烛火跳跃,将影子模模糊糊地印在了窗户上。
良久。
“……快给我捏捏脖子,感觉要抽筋了。”燕明龇牙咧嘴地将脑袋转了过去。
保持侧着头的姿势太久,骤然转过来时,骨骼交错发出了令人牙疼的咯咯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接一阵的酸疼之意。
他自觉地转过身来,将鞋袜踢掉,盘腿坐在床上,面对着谢君竹很随意地仰头,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于他眼前。
这是一截很细的脖颈,他的肤色很白,很轻易地能看见皮肉之下覆盖着的,蔓延交错的青色血管,以及血管之下被保护得很好的颈骨,看上去脆弱无害到了极致。
谢君竹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搭在这个人脖颈的脉搏上,有些难得的无措,他没有如此般亲密地接触过别人,无从知晓怎样的力道才算是合适。
他皱着眉头,面色比解题时还要认真凝重。
夏日的夜晚是与白天迥然的凉,燕明贪凉,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外衣,他仰着脖子,皮肤下流动着的是温热的血液,是谢君竹从未感受过的滚烫。
他右手虎口覆在对方后颈上,拇指和食指落在对方颌骨下侧,用很轻柔的力道按着,然后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小心地改变力道。
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他对待燕明如此郑重,如此小心,就像对方是易碎的瓷器一般,燕明能感受到对方的小心,但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个脆弱的人。
人的态度会因为感情而产生变化,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谢君竹很孤独,但他抗拒别人进入他的内心。
他的内心有一片湖泊,湖面冰封千里,下面溺着一个人。
“我不是脆弱的瓷器,谢君竹,”燕明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你不需要用这么小心的态度,就好像……”
好像他随时都会离开一样。
“你得把心打开,”燕明听着他的心跳说,“感情不是这样的,是你来我往,而不是你单方面的付出。”
没有人生来无坚不摧。
不必担心暴露脆弱,因为我也会保护你。
第83章 亲密
在他眼里脆弱的、娇气的、需要人时时保护着的燕明说:“我也能保护你。”
用很郑重的语气说着。
他低头只能看见燕明乌黑的发顶, 散落下来的长发就这么自然而然搭在他的手臂间,他能感受到燕明用手指抵在他心口的位置, 也能感知到属于对方郑重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担忧。
他垂眸定定地看着怀里的这个人, 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因为一些外在原因,譬如说身世与外貌这样迷惑人的因素, 在初次见面之后, 极其主观地、擅自地给对方印下一个“脆弱”的标签,自作主张地保护着对方。
不是出于对小动物的怜悯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事实上是个情感很淡漠的人,很少为人或物所动容,他的悲悯可以给许多人, 却无法具象到确切的某一个人身上。
他的保护欲不是一日起高楼,而是时时日日里, 由许多件琐碎细小的事所组成, 如果非要具体地说出一些来, 那也许是一个天真纯澈的眼神,一次不经意的触碰, 亦或者是一副永远炽烈的灵魂。
未曾拥有过这样亲密的关系, 不曾体会过那样浓烈的感情,没有被爱也没有爱过人,过往一片荒芜。之于谢君竹来说, 一切都是陌生的新鲜的, 他于茫茫黑夜中小心翼翼地探索,慎而又慎地前进。
他不是个善谈的人, 也不是个喜欢倾诉的人,在此刻未免显得有些笨拙。
“我……”谢君竹停住, 握住燕明的手指,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长久地凝视着燕明。看到烛火摇晃着,就像看到此时跃动的心脏。
“那你跟着我说。”燕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头发被蹭乱了,然而眼睛是晶亮的,就像乌沉的黑夜里唯一的星子一般。
“说——”
“我也很需要被你保护。”
谢君竹逐字逐句,很轻地跟着说,“我也很需要被你保护。”
“我很喜欢你。”燕明悄咪咪地夹带私货,掀起眼帘偷偷瞥了谢君竹一眼,露出一个期待的笑来。
他无来由地想起了一个酒后的早晨,在千千万万个日子里丝毫不显得特殊的早晨,也是他们谈论喜欢, 表露无意识的爱意的早晨。
也想起他们的那一段对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你这样的。”
接受很轻易,表达自己的心意却困难,燕明后知后觉地发现谢君竹也许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坦率,那次可能只是恰好因为他问起,而他又恰好不会说谎罢了。
很长的一段静默之后。
“……我也很喜欢你,”谢君竹说得有些艰难,像是在推开一扇久未使用过的门,吱吱呀呀,落满尘灰,说完后他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特别,非常,极其。”
他眉眼温柔,眼里的认真与紧张几乎要满溢出来,那么珍重地说着,“也只喜欢过你。”
不善言辞的人说起情话来总是叫人动容,哪怕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喜欢。
咔擦——
冰面上遽然裂开一道微小的缝隙,阳光能从此处穿行而过,不自量力地试图温暖一整片湖泊。
燕明一直伏在谢君竹的胸口,耳朵贴在心口处听他的心跳声。
能感受到说这些话的时候谢君竹的心脏跳动变得很快,他说:“你知道恋人的意思是什么吧。”
“就是,”他终于抬起头来,“可以互相依赖的关系。”
而不单纯的只是我依赖你。
“你可以对我提出要求,可以偶尔不那么君子地做些任性的事情。”
燕明很认真地看着谢君竹的眼睛说道,也许是受过的教育影响,让他时刻保持着一个在外人看来完美无缺的形象。
无嗔无乐,喜怒不形于色。
可这是不正常的,没有人是圣人,就算是圣人也有悲喜,也有贪嗔痴哀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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