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只离家一个多月而不是一年多吗。
燕明心情复杂。
这复杂并不是单纯来源于宝生的模样大变,而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之前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为什么,都是同龄人,但是,只有,他,不长,个子。
按理说这个年龄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窜得快吃得也多,每次跟一群同龄人去膳房时,他都会被这群人饭桶一样的食量惊到,只有他因为苦夏每次都挑三拣四地只吃一点。
如今看来,一成不变的不仅是他的饭量,还有他的身高。
他可以对自己的外貌不在意,但没法不在意身高。
上辈子可能是因为在孤儿院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导致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比同龄人要矮上不少,只是老院长一直跟他说男孩子都发育得晚,要到高中大学才长各自,要他等等看。
他就信了。
也等着。
然而现在再回忆之前的事,他好像高中时也没长多少啊!
这会他的思绪已经完全跑偏,开始思考起中途体内换了一个灵魂是否会对身体的发育产生不可逆的伤害的问题,没注意到宝生已经直戳戳站在他面前,惊喜万分地叫了一声:“少爷!你回来了啊!”
长高了也没有变得稳重些的小伴读眉飞色舞,表情都写在脸上。
燕明还没忘了正事,于是拉着宝生到自己房间内,之前他刚穿过来装失忆的时候,就总缠着宝生给他讲故事,现在对这一套流程早已轻车熟路,他先是叫人准备好听故事必备的瓜子茶水甜点,做好了准备,然后问宝生:“府里最近是出什么事吗?”
宝生抿抿唇,脸侧挤出来一个不明显的小酒窝,有些试探着问道,“少爷何出此言?”
燕明思索了一下,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道出,“怎么人少了这么多?”
对,就是冷清,突然变冷清了不少,以前他回来时总能看见如云的下人,在府里静默地穿梭着,各司其职,有条不紊,但这次回来却只看见零星几个下人,冷冷清清的。
不会是侯府突发状况,资金不足要变卖家产,然后也雇不起下人了,所以将这些人都辞退了?
燕明脑洞大开地想着。
“哦这个啊,”宝生挠挠脑袋,有些犹豫,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神到处乱飘,小小声道,“就是那个什么,二夫人的临产期就在这几天……”
燕明心里有了些预感。
果不其然,就见宝生偷偷摸摸朝他瞥了几眼,斟酌好了词句有些忐忑:“侯爷说一切以那边为重。”
宝生除了担忧少爷的心情外,还有一些隐秘的不岔,侯爷光明正大地弄出这一遭来,不是坐实外头那些个不堪入耳的传言了吗。
他本来就不喜欢被一堆人围着伺候,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着的可能性每每都让他别扭不已,现在这种情况,他还乐得自在。
“啊,这样啊。”他将瓜子磕得嘎嘣响,磕累了就喝口茶,神色泰然不变,瞧着不像是委屈或者生气的样子。
宝生摸不准他是强装不在意还是真的不在意,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霎时,屋内陷入一阵奇异的寂静中。
“诶,对了娘亲呢。”上次回家时,燕明没有第一时间去见青随玉,被拉着说了好久的话,这回他可学乖了,回来第一件事就先找青随玉报平安。
宝生想了想道:“夫人在青禾院呢。”
青禾院是二房一家所住的院子,他爹娘的院子是极为偏僻的,几乎要靠近侯府的外墙了,平日里闲人少来往,自是落得清净自在。而青禾院却不是,这小院不大,但位置极好,说是在侯府的正中央也没差多少,同老侯爷的碧涛院挨得极近。
燕明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嗑瓜子的手不自觉一抖,话音一转,忙说道:“这样啊,那算了,估计娘亲现在有事在忙,我晚上再去找她。”
晚一会找青随玉不过是可能挨一顿唠叨,若见到了老侯爷那真是要命。
实在是不能怪燕明怕他,实在是老侯爷太骇人了,那种骇人是从面相到气质,由内而外的,他不仅具有那种内敛藏锋的军人气质,更有上过战场的人真正杀过人才具有的狠戾血气。
其实院长身上也有点,但应该是被刻意收敛,毕竟书院里的人大部分是他的学生,不是敌人,但老侯爷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无法收敛,凶煞气质简直要凝成实质外溢出来,这样一副相貌往外一放,估计能止小儿夜啼。
既然不去找娘亲,他无所事事地瘫倒在床上,过去一月多发生的事情从他脑海中忽闪而过。
既然误打误撞地撞破了太子在山上的事实,短时间内他和傅元晟必然都不能离开书院,院长就索性为他们另建了个院子,四个人在里头消磨时间。
四个人其实最适合玩的是麻将,场地不是问题,工具不是问题,问题就在于云昭和云继影简直聪明得不像话,燕明本身也不是很擅长玩麻将,一开始还能凭借着自己的经验赢上两把,后来就基本没赢过,基本上不是他输就是傅元晟输。
几个人甚至闲到开始思考要不要在山上开辟个地方种菜。
最终在云昭的奋力抗拒下,这个计划不了了之。
接近考试时,放假已经没有意义,没有人会选择浪费时间在赶路身上。
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学校但不用上课的日子,携友人二三,饮酒纵歌,笑语闲谈。
日子过得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燕明本来还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两三个月,他连跟青随玉写的家书都准备好了,至于不能回家的原因当然不能直说,他只好含糊其辞,主要是跟他娘亲报个平安,免得青随玉担忧过度胡思乱想。
谁想写信的时候被傅元晟看见了,这个粗脑筋的大直男好像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是说,如果,不回家的话,好像,确实,该给家里去封信,的哦。
然后傅少爷沉思了片刻,抢了他多余的的信纸,回了寝舍写了一天一夜,结果第二天送出的信纸上就写了四个字。
安好,勿念。
四个字也让傅二少爷花一晚上时间来写?
燕明非常不理解。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傅家就傅元晟他爹和他哥,兴许男人之间的情感就是这样,直接,简洁,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修饰和铺垫。
不过该说不说,一穿过来就上学除了叫人颇感痛苦之外,还算是有不少好处的,燕明虽然这两个月里一直在玩,但练字一直没断过。
之前是谢君竹督促着他练字,他闲下来之后就想找些事情干,也不需要旁人督促了,每天到了中午的时间就自觉练一下,偶尔还拿去给容辞看看。因为不管写成什么样,都会得到先生真诚的夸赞,大大增长了燕明的自信心,练得久了,写的字看上去也有模有样的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还没待到两个月他就被院长告知说可以回家了,这个时间里书院基本上已经没多少人了,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知道有人但看不见,和知道没人,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大部分学子都下山了。
因为要提前定居所,赴考的人实在是多,来得早了能订上客栈,甚至还可以挑选位置,来得晚了可能连借住的百姓民居都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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