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红奴见他们离开了内室,才双手攥紧腰带,套在了老教主的脖颈上。老教主艰难喘息,拼命挣动起来,声音嘶哑难听:“你……连你也投靠了小畜生!枉我信任……”
脖颈一紧,他彻底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喉咙里的破碎音节。
“您错了,其实我从未投靠过谁。”红奴手上不断用力,贴近他的耳畔轻声道,“教主,七杀门的萧灵玉门主托我代她惨死的父兄,向您问好。”
老教主骤然睁大了双眼,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了,浑身一震,便死不瞑目地横在了床上。
外面的主殿上,裴照环顾一周,最后目光由上而下地打量过尹怀殊,笑道:“我刚出关,还没来得及向新任护法道贺,可别介意啊。”
尹怀殊低垂着头:“不敢。”
当初决心投靠老教主时,他赌的就是一个时间,原以为老教主还能支撑个一年两载,来得及让他在教中培植势力,站稳脚跟,可老天简直是在和他作对,没想到少主提前出关,还这么快与老教主撕破了脸。
“我和易卜之的感情深厚,知道他死了,我很伤心,打算彻查此事为他报仇。”裴照话音一顿,落在尹怀殊身上的目光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不得不跪下了。
裴照微微一笑:“可我转念一想,人死不能复生,算了,何况你这右护法,当得也还不错。”
尹怀殊猛然抬起了头,一旁的贺兰更加难以置信,差点要忍不住出声反对。
裴照伸手将尹怀殊拉了起来,道:“恭喜右护法了。”
“多谢少主!”尹怀殊心有余悸,忙道,“少主恩德怀殊没齿难忘,愿为您肝脑涂地,誓死以报!”
“说这些做什么。”裴照摆了摆手,忽然道,“我记得你妹妹年已及笄了?”
尹怀殊如遭雷击,预感到了什么,没有应声。
一旁的宁钰笑着接了话:“少主好记性,怀柔姑娘已经及笄,今年就十六岁了。”
裴照点了点头:“正好,我也差不多到了成婚的年纪,不如就将她嫁与我吧?”
“……”尹怀殊极为勉强地笑了一声,“柔柔一个盲女,又不懂事,怎么配得上少主?”
“我既然都不在乎她目盲,你又何必介怀?况且我看她乖巧可爱,一直都很喜欢,她哥哥又是堂堂右护法,怎么会配不上我呢?”
尹怀殊张了张口,半晌才道:“那……待我去问过了她的意思,再来回复少主。”
裴照便笑了起来:“护法若是连自己的妹妹都做不了主,往后还怎么做主般若教呢?”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尹怀殊只觉得浑身血都冷了,无法开口,却又不能不回答,他竭力克制着自己,一句话好似生满了荆棘,割破了他的喉咙,吐出时几乎带了血腥味:“是,能嫁与少主,是她之幸。”
裴照十分满意,转了话题道:“方才你们也都听到左护法的身份了,戚朝夕并未与我联络,而且他手上必定有《长生诀》的线索,绝不能放过他!”
“我倒是与他见过几面,当时便觉得说不出的熟悉,原来是左护法。”宁钰道,“少主打算解决了他吗?”
“若能收服为我所用自然最好,若是不能,那就斩草除根,免得他回教惹麻烦。”裴照对尹怀殊道,“此事便交给你了,三位堂主从旁协助。不过记住,戚朝夕是其次,抢在他前面夺得《长生诀》才是关键!”
“是。”尹怀殊顿了一下,“贺兰堂主就不用跟我去了。”
“你……!”贺兰大怒,却被一直闷声不响的严瀚一手挡了回去。
裴照无所谓道:“随你调配,只要把事情办好,别让我失望就行。”
吩咐完毕,裴照示意众人散去,尹怀殊刚转过身,却又被叫住了:“对了,稍后你命人把你妹妹的生辰八字送去祭司那里,好让他拟定下婚期。”
尹怀殊垂下眼:“是。”
“哎!不要拘谨,等成了亲,我可要跟着叫你一声哥哥呢。”裴照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
尹怀殊附和地笑了两声,没说什么。他心神不定地回到院落,推开房门,看到尹怀柔正跪在金佛前低声念诵,听闻脚步声,立即转头朝他露出了笑容:“哥哥,你回来啦。”
尹怀殊站着不动,怔怔地瞧着她,直到这时才感觉血液流动了,连带着那股肝肠寸断的痛苦也涌上胸膛,他却温柔地唤道:“柔柔。”
“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没有。”尹怀柔不假思索地摇头,“我不想要嫁人,我想要永远陪着哥哥。”
尹怀殊无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大步走到了尹怀柔的面前,双膝一弯便跪了下来,凝视着她紧闭双眸的面容:“好,好,不嫁人。”
他轻声道:“无论教中人说些什么,你都不要信,哥哥答应了你,就不会骗你。”
“好。”尹怀柔点头。
尹怀殊双手抓住了她的手,将额头抵在了她的手背上,闭上双眼,近乎虔诚地许诺:“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相信我,哥哥永远爱你,会永远陪着你。”
尹怀柔似有所感,摸索着将手轻轻地覆在尹怀殊的背上,像是把比她高大许多的青年揽到了怀里,笑着道:“不要怕,我相信你。”
静了良久,尹怀殊才起身,他走到书房,在纸笺上简短写了几句,接着吹响玉箫召来了黑鹰,将纸笺卷起塞入鹰足上的竹筒。
黑鹰仰首一声尖鸣,展翅飞远了。
在黑鹰飞过的一处院落里,堂主宁钰正在煮水烹茶,一侧脸,便见贺兰心急难安地坐在桌后,一双猫儿眼紧盯着他。
宁钰道:“贺兰堂主既然介意护法撇下了你,我替你前去说情就是。”
“不用你说情,我本就不想听他命令!”贺兰气道,“我是说你,右护法的位子怎么看都该是你的,尹怀殊他也配?”
宁钰将滚水注入杯中洗茶,平静道:“少主说了不错,我也觉得他作为右护法不错。”
“哪里不错?一身脏血,武功更差劲,他连服众都做不到!”贺兰道,“你知道吗,尹怀殊已经在教众里寻觅人选扶植了,他这次不让我去,就是打算换上自己的人,等回来把我的位子给顶了!”
见宁钰没有反应,贺兰接着道:“等他妹妹真和少主成婚了,他岂不是更有恃无恐了,堂主之位不过四个,这次是我,下次是严瀚,还是你?”
宁钰含笑瞥了她一眼:“有劳贺兰堂主担忧我的安危了。”
见他这般态度,贺兰索性坦白了,柔若无骨的一只手蹭过了他的手背,示弱道:“宁钰,上次我被正道那帮人抓住,只有你特意来救我,我心里都记得,这次你得再帮帮我。”
宁钰将泡好的茶递到了她手中,摇头笑道:“你想对付一个有软肋的人,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他把你留在教中,反而是你的机会。”
贺兰愣了愣,忙道:“你再说清楚点!”
“我给你一个提示。”宁钰将指尖在茶水中一蘸,在桌上慢慢写了两个字。
“秦征?”贺兰读了出来。
宁钰点头,贺兰仍觉不足,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又往他掌心暧昧滑去,却不料宁钰收回了手,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贺兰堂主误会了,我对你可没那个心思,仅仅是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好心帮你一把。”
贺兰讨了没趣,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只好讪讪离去。
宁钰怡然地品了一口茶,余光落在桌上将干的水迹上,轻轻一笑。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得知江离决定前往洛阳,戚朝夕毫不意外,而他全不商议地一同跟着,也在虚谷老人的意料之中,唯独江兰泽没有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直到走出了几里路,才纳闷地打量他们这一行四人:“咦,戚大侠没提要去哪儿,你们为什么也不问,难道他跟我们一起去洛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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