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在灵堂澄清的是江湖的流言,昨夜他既然去了祠堂,自然是同意了我和江离结拜为兄弟的事了。”江兰泽急忙辩解。
底下归云山庄众人不再问了,但其他江湖人在意的可不是这些琐事,急声问道:“少庄主,你还没说清楚,那些袭击者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是啊,且不说归云山庄的守卫了,咱们这么多江湖高手都在这儿住着,居然能让好几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潜入进来,对方是有多高的武功?”
“这……”江兰泽脑筋急转,“武功应当很高,个个黑衣蒙面的,来路我没认出来,不过戚大侠说看着有些眼熟,肯定会有线索的。”
“那戚朝夕人呢,他怎么没来?”
“……交手中江离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戚大侠正在旁边守着。”江兰泽越说越觉着心虚,手心都出了汗,心底祈祷着台下千万别再追问什么细节。
可好些人被他形容的那武功高强的袭击者惹得后怕,哪肯轻易罢休:“都有什么线索,那些人用得是哪路兵器,招式什么样?少庄主,你再讲详细些,大伙说不定就分析出来了!”
这些戚朝夕倒是也有预料,可面对这步步紧逼的迫切询问,江兰泽又不擅长应变撒谎,生怕露了马脚,话语一下卡在喉中,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了。
他越不答话,台下众人催问得越急,正当这吵杂之际,突然听背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喊声:
“是般若教!”
江兰泽惊讶抬眼,众人也回身望去,只见天门派的大弟子孟思凡被他小师弟魏柯搀扶着缓缓走来,他面色惨白,衣袍上更是血迹斑斑,显然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孟公子昨日才刚夺得盟主宝座,今日这是怎么了?”
孟思凡低咳了两声,扶着师弟站定,环顾众人:“昨夜我也遭遇了袭击,诸位可还记得擂台下出言中伤我的那个瘦高刀客?”
他抬起手,一条银光闪闪的链子垂下,其上穿了一枚蚀刻着七瓣花痕的坠子。
江湖众人当即认出,这正是般若教用以标识教众等级的信物,顿时哗然。
“你的意思是,这是昨天那个刀客的,般若教的人就混在我们之中?”
“正是!”孟思凡提声道,“昨夜那刀客到我房中赔礼道歉,话未说几句,突然出手袭击,我不防被他砍伤了脊背,但终也制服了他,临死前他嚣张不已,吐露出了实情。”
孟思凡话音顿了一顿,见众人皆静了下来,专注地等待下文,才续道:“般若教不容我们推选出新盟主,才对我痛下杀手,它想要正道群龙无首,溃如散沙,好对各个门派逐一清算!昨夜他们杀死了江仲越前辈,必定也是出于搅乱归云山庄的目的。”
“这……”江兰泽接不上话了。
“我恳请诸位擦亮眼睛,认清局势!般若教不会放过我们的,何来的休养元气之机,宁钰不过一个区区堂主,他下令三年不准出山可信吗?如今掌管般若教的是那右护法尹怀殊,其人有多阴狠,诸位有目共睹,为报教主之仇,他向沈二公子下达了缉杀令,又怎么可能会让我们安稳度日?”
他身负重伤,声音本就沙哑,放声嘶喊得情真意切,更听得人心神震动,江湖众人面面相觑,忧虑不定。
“诸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抢占先机!”孟思凡吃力地拔剑而起,“我依然是那句话,愿以天门派为首,联合各大门派各位英雄豪杰围剿九渊山,除魔卫道!”
“除魔卫道,为我归云报仇雪恨!”归云弟子们当即响应。
群情激愤如此,江兰泽措手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认下。
秦征也跟着振臂高呼:“除魔卫道,歼灭妖邪!”
一声声高喊点燃了江湖众人纷乱如麻的心绪,逐渐坚定了下来,喊声起初还有些单薄,越往后加入的人越多,声音越整齐雄浑,到最后汇成了滔天的滚滚巨浪:
“除魔卫道,围剿九渊山!”
在这将所有人淹没的浪潮中,沈知言的神色微变,悄然抽身离去了。
他返回客房,行囊也不收拾,抓过佩剑便往外走去,却不想刚一跨出房门,险些撞上了一堵人墙。
青山派的三名弟子守在门外,正中的女弟子不安地瞧着他手中的剑,问道:“师兄,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祝师妹,”沈知言道,“此事你们不必知晓,大哥他自然清楚。”
说罢,便要绕开他们,可祝师妹张开双臂再次挡住了他,旁边的两个弟子也上前两步,将出路堵得严严实实。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知言意外道。
“大师兄吩咐过了,要我们三个看好你,绝不能让你离开。”
“你们的武功多是我提点教导的,拦不拦得住我还不清楚吗?”沈知言无奈一笑,“快些让开吧,我有要事,无暇与你们过多纠缠。”
“论武功,当然是拦不住师兄的。”话音方落,祝师妹忽然拔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左右两边的弟子也依样照做,一时间三人皆作自刎之态,眼含乞求地直盯着他。
“你们……”沈知言惊诧不已,“你们这是何意?”
“倘若师兄踏出房门,我们三人便立刻自刎在你眼前。”祝师妹道,“倘若师兄点穴令我们昏睡或是趁我们不察而离去,我们一旦发现,也会立即自刎。”
“以性命相逼。”沈知言神色缓缓凝沉,“这是你们想出的主意?”
祝师妹一时犹豫不答,旁边弟子便道:“是大师兄的主意。”
“不,不是大哥,他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沈知言摇了摇头,目露痛色,“我知道是谁。”
三个弟子不明所以,彼此交换了眼色,只是道:“请师兄回房吧,等大师兄解除禁令之时,你即可出门行事了。”
“等到那时就太迟了。”沈知言看着眼前这三个与他最为亲近的师弟师妹,放低了话音,近乎恳求,“你们真要如此逼迫于我吗?”
“大师兄说,只要师兄你熬过这一劫,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祝师妹轻声道。
“好起来?”沈知言苦笑出声,往前踏出了一步,只见三名弟子神情一紧,随之在脖颈上压下了一道血印,他止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他们,那血迹红得刺眼。
祝师妹垂下了眼,不敢再看他的表情:“师兄,我们说到做到。”
“……好。”良久,沈知言松开了手,佩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也不看,转身回房,“你们把剑放下吧。”
祝师妹放下了剑,抬起眼,见沈知言跨过门槛时忽地一绊,险些栽倒:“师兄!”
“没事。”沈知言扶着门框稳住了身形,迈入了房中,关上了门。
祝师妹心中愈发忐忑,屏息听着,然而房中静悄悄的,不闻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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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天门派所居的院落内,魏柯端着摆满伤药绷带的托盘走进大师兄的房中时,孟思凡正在书案前对着一卷地图研究九渊山的地势,见他来了,便转到榻上坐下,脱去了上衣。
魏柯在他身后坐下,瞧着孟思凡背上深而狭长的一道可怖伤口,胆战心惊地蘸了药膏,小心地涂在上面。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缓,可刚触及伤处,孟思凡仍是身形一颤,嘶声抽了口凉气,魏柯的手霎时僵住,不敢动作了,怯怯地道:“大师兄,对不起。”
孟思凡不解:“道什么歉?”
“没想到那刀客的刀这么锋利,我应该下手轻一点儿的。”
“不,这样就很好。”孟思凡回手拍了拍他,示意继续上药,“做戏就要做足,今日没人来确认我的伤,改日说不定有人怀疑起了会来察看,不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纰漏。”
魏柯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道:“这伤恢复起来可要好久,大师兄,这样真的值得吗?”
“当然值得。”孟思凡咬紧牙关,忍着脊背上的疼痛,“你没看昨日他们的态度,我那算什么盟主?沈知言推诿不上台,落得这盟主位子倒像是他让给我的,可笑,难道我还真会输给他不成?说什么以往只见沈二公子,不见我出面,还不是因为他青山派位列三家,遇到危机都只想着听他调度?我必须要带领正道剿灭魔教,才能树立起威望,让所有人对我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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