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大半辈子的奴隶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连按住小孩的手都下意识松开了。
“按住。”丛容的声音冷静到近乎冷酷,眼神凌厉,隐隐有种凌驾于众生的威势。
老莫条件反射地照做,哆哆嗦嗦地把手搭在小孩的肩上,可他根本使不上力气。
圣主在上,部落的祭司大人从来不会这样救人!
他真的是在救人吗?
把人用线缝起来?
圣主在上,这简直太可怕了!
丛容根本不管老莫的信仰和世界观受到多大的冲击,他专心致志地做着手头的事情。
小孩浑身汗如雨下,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可他依旧没有叫出声,双手死死抓着突起的石头。
这里没有麻醉药,丛容担心对方会因为承受不住剧痛而发生休克,于是忙里偷闲瞥了他一眼,结果就看到小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的侧脸。
丛容被看得心里一突。
那是种很难描述的眼神,让青年想到丛林里的狼,蛰伏在茂密的灌木间,用凶狠,残忍,野性的目光锁住不远处毫无防备的猎物。
丛容下手的力道不由稍重,石针猛地扎进皮肉里,小孩发出细微的呻吟,再也承受不住背上的痛,晕了过去。
伤口太大,丛容花了不少时间才完成缝合,两条胳膊又酸又麻,但他顾不得休息,拿着老莫用来包针线的那块兽皮去了河边,打湿后帮小孩擦拭身体。
长时间不退的高烧会烧坏器官,甚至引起一系列并发症,这里没有退烧药,丛容只能采用最原始的物理手段给他降温。
兽皮很快被小孩的体温捂热,丛容一趟趟往返于河边和石场。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他知道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石场很快就会有奴隶过来,守夜的红石族人也会发现他们,得赶紧回洞穴。
“帮我把他放到背上。”丛容对一旁的老莫说。
老莫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青年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将他炸醒了。
“快!”丛容低低催促。
老莫抹了把汗涔涔的脸,他现在怕得要死,就跟红蚁部落的人第一次见到丛容的银发一样,但又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念头,下意识就按照青年说的做了。
两人带着小孩匆匆赶回洞穴,刚重新躺下,就到上工的时间了。
丛容把小孩放在黄泥地上,又把周围清理干净,没有抗生素,这是他目前能做的全部了,接下去只能靠对方自身的免疫力。
饿着肚子加上一夜未眠,丛容强打起精神打磨石器。
在原始社会,奴隶产出的劳动所得全部归部落所有,一大早,炎丁就把他们昨天做的东西收走了,只给丛容和其他新来的奴隶留了个石碗。
“他们要那么多武器干什么?”丛容一边给石刀抛光,一边问老莫。
经过昨晚的事,老莫看青年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恶魔,根本不敢跟他说话,哆哆嗦嗦地做自己的事情。
丛容大概能猜到一些对方的想法,原世界稀松平常的外科手术,却完全超出了原始人的认知,令对方感到害怕。
于是他不再理会老莫,跑去河边折了些相对干净的干草,围在腰上,勉强挡住重点部位。
虽然什么都不穿在红石部落十分常见,不光奴隶,有些族人嫌热也会大白天遛鸟,但丛容接受不了自己光着屁股到处跑。
做完这些,他想起被丢在洞穴里的小孩,距离最后的死线还剩不到二十个小时,任务却半点没有要完成的迹象,丛容心里渐渐生出不祥的预感。
操!那死孩子不会是个白眼狼吧!
自己一晚上不睡东奔西跑,又是替他挖烂肉又是给他缝伤口,还辛辛苦苦来回取水帮他降温,结果临到头对方根本无动于衷。
丛容脸色难看,一旁的老莫顿时感觉更害怕了。
第7章 奖励
在石场忙碌一天,丛容带着满手血泡回到洞穴。
本以为今晚又不会有饭吃,谁知大老远就看见炎丁拎着石桶站在外面。
奴隶们顿时精神一振,丛容的眼睛都红了,此刻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老莫他们连馊菜团子都啃得津津有味,现在他也不挑,真的!
而且情况比大伙儿想得还要好一些,丛容居然闻到了肉的味道!
“是哼哼兽肉煮的汤。”奴隶们激动得简直像过年,虽然汤里只有零星一点指甲盖大小的肉沫。
炎丁还记得这个能一刀劈开哼哼兽骨头的青年,有一说一,除了没头发有点怪以外,脏兮兮的丛容比部落里绝大多数族人和奴隶长得都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瘦了,不够强壮,不符合现在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
炎丁对丛容这次上缴的石刀非常满意,锋不锋利暂且不提,至少样子漂亮,他打算自己偷偷留下来。
于是这一天的晚饭,丛容石碗里的肉沫是最多的,引得其他奴隶羡慕不已。
丛容顾不得烫猛喝了一大口,说实话,汤的味道和好喝的程度差得不止一星半点,首先里面没放盐。
在原始社会盐是非常珍贵的东西,红石部落只有首领和祭司才能实现用盐自由,别的族人连腌肉都做不了,要想把吃不完的肉保存起来,只能将其晒干。
这里的人并不懂得如何制盐,核心工艺掌握在圣城手里,丛容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红石部落想要获取盐,只能通过和圣城来的使者做交换。
其次,野猪肉真的太膻了!
人类花了上万年时间驯养,改良家猪不是没有道理的,丛容一边反胃一边饿得不行,但终究还是后者占据上风,一碗汤被他一口气喝了大半。
他端着剩下的半碗汤,犹豫了下还是走进洞穴,去角落里检查小孩的伤势。
令丛容感到惊讶的是,经过短短一个白天,这道几乎横贯整个背部的伤口居然收敛得差不多了,只隐隐还有血丝从缝合线的间隙里渗出来。
惊人的愈合能力让丛容不由多看了小孩两眼。
小孩双目紧闭,还是他走时给摆的姿势,丛容摸摸对方的额头和腋窝,没先前那么烫了。
丛容弯下腰,用树枝沾了点肉汤抹到小孩干裂的唇上,后者大概闻到肉味,昏迷中居然伸出舌头舔了舔。丛容见他有反应,又用同样的方法继续喂,直到石碗见底才停止。
丛容等了片刻,脑海中没有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他恶狠狠地瞪着面前一无所觉的小孩。
果然是头小白眼狼!
距离任务截止时间还剩不到八个小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奴隶们没有夜生活的都打起了呼噜。
丛容靠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再被惩罚一次呗,而且还能获得延时补偿,之前系统说这回不是电击,换成什么来着?
“炮烙。”9527在青年脑子里冷冰冰地说。
丛容:……
“你一直在监视我的大脑。”丛容冷冷道。
系统没有否认:“宿主可以把我当作不存在,我只是个么得感情的AI。”
“但给你权限的家伙不是。”丛容语气冷静。
系统沉默。
丛容知道它在装死,也没再继续浪费口舌,开始盘算如果是炮烙的话会有多疼。
作为一名专业的外科医生,没有人比丛容更清楚皮肤这一人体最大的器官下面埋藏着多少神经末梢……
青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去想系统给他画的大饼,他一定要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用全新的正常的身份,而不是随时可以被销毁的实验品。
半夜,朦朦胧胧间,丛容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磨蹭自己的腰——他原本不打算睡了,在清醒中迎接惩罚的到来,结果白天干活太累,再加上前一晚通宵救人,没撑住。
丛容下意识摸过去,摸到一颗熟悉的脑袋,立刻就惊醒了。
小孩又发起了高烧,身下的黄泥地被躺得热乎乎的,于是本能地往凉快的地方靠。
丛容盯着对方脏兮兮的小脸,都烧得神志不清了,还知道保持趴伏的姿势,不让伤口蹭到。
这家伙的求生欲和生命力一样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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