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接应莉莉和教授,你自己小心,执行室在西南边,不过你应该也能感应到吧。”
沙利叶披上衣服,随便扣了两颗扣子,略一颔首:“我会掩护你。”
乔纳森笑了下:“谢谢。”
乔纳森瞅准方向,朝着软禁阮项晖的实验室方向跑去,他的膝盖和脚踝确实有点扭伤了,一瘸一拐的,刚跑出去两步,就被叫住了。
“稍等。”沙利叶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
腿部的疼痛几乎是瞬间消失了。
乔纳森低头看去,难以置信地活动着脚踝和膝盖,完全不痛,就好像根本不曾受过伤。
“去吧。”沙利叶放下手,它没再看乔纳森一眼,仰头望着天空中正朝这边照来光线的无人机,它正拍摄着两人的样子,将画面传递给控制室。
镜头拉近,控制室的屏幕上清晰呈现出沙利叶的模样,男人脸庞呈现出清俊的冷白色,银发流泻着月光,一金一红的异色双瞳把一切映在眼底。
下一秒,无人机被精神触手击落,碎裂成几块坠落在地。
沙利叶迈出第一步,向着西南方走去,在它击落无人机的时刻,行踪便已彻底暴露在了51区的监控系统之下。
无数警卫朝这边用来,枪口对准前方银白色的身影,更多无人机盘旋在天空,火力装置随时准备向突破收容的异族倾泻子弹。
沙利叶不曾给予这些东西任何眼神,人类,机器,武器,在它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清冷月光笼罩着它,自出生以来就被压制的力量终于得到解放,肆无忌惮地充盈整个身体。
它抬起手,上百架无人机如同被无形的物体重击,或四分五裂地坠落,或在空中轰然爆炸,碎片横飞,无差别地攻击着在场的所有生物。
街道上所有路灯有生命般开始闪烁,如同不断眨着的金色眼眸,终于在某一瞬间,彻底熄灭,如同一万只眼睛同时闭合。
周围瞬间黑了下去,只有组成包围圈的警卫们携带的强光灯汇聚在一处,在光芒中央,身披白大褂的异族仍在前行。
“射击!”
随着耳机中一声令下,子弹从枪口中倾泻而出,却没有想象中的血花四溅,什么都没有发生,携带着强大冲量的子弹在空中被无形之物吞没,消失在了空间之中。
沙利叶抬头看向最近的监控摄像,黑洞洞的镜头映在它眼中,它看到了坐在镜头背后,刚刚发号施令的人。
竖瞳冰冷如蛇。
突如其来的恐惧悄然爬上脊背,缠绕在脖颈上,冰冷地吐着信子。原本坐在控制台之前的人瞳孔猛然成一点,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甚至都无法听见自己尖叫的声音,从椅子上摔倒在地,拼了命地爬向墙角蜷缩起来,疯狂抓挠着脖颈。
有什么东西正缠绕在上面,慢慢缩紧,慢慢地将他扼死。
沙利叶收回视线,坚定向前走去,它以一己之力吸引了整个51区的注意,没人顾得上注意跑走的乔纳森——一个DW级的怪物突破了收容,开始展示它足以毁灭掉整个星球的力量,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危急吗?
沙利叶沐浴着月光,自出生起,它第一次挣脱所有桎梏,肆意动用着自己的力量,它渴望着鲜血,渴望杀戮,渴望统治。
如此快意。
胸口中的跃动愈发强烈,牵动着浑身神经,脑海中传来杂乱无章的声音——刚刚从漫长睡梦中苏醒的爱人正在等待着它。
.
沉重的身体就这样依靠着十指的力量一寸寸爬行着,拖出一道模糊而鲜红的血迹,坚定而笔直地指向执行室的大门。
短短十米的距离,阮陌北足足花去了半小时。
指尖触碰到冰冷大门的时刻,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不敢卸去力量,十指不断被磨出血,又迅速愈合,带来的疼痛和脑袋中的相比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因毒素坏死的神经在慢慢重组,知觉一点点的恢复,阮陌北已经能感受到腰部的存在。
他竭尽全力用双臂将上半身撑起,靠着门向上蹭,艰难地抬起手臂,按在侧旁密码锁的屏幕处。
屏幕亮起,要求输入密码。
距离逃离这里,只有一门之隔。
阮陌北喘.息着,从耳孔和后脑处流出的鲜血已然干涸,他的知觉在慢慢恢复,对手指的控制也更加精细,不再只能做最单纯的收紧和放松。
密码,需要输入密码。
阮陌北靠在门上,眼前仍旧是一片模糊,手指摸索着按下第一个按钮。
1。
一个淡色的血指印留在了按键上,手指颤巍巍地抬起,向着右下方移动。
6。
然后是左侧旁边的按键。
5。
执行室的密码和其他需要严密监管的地方一样,都是会定时根据内置程序变化的流动密码,阮陌北从来都无权知晓,但那一串数字,早就印刻在了他脑海深处。
【16593455746】
精神上的死刑不知过去多少次,他在终于在沙利叶持续不断的干预下,第一次拥有了清晰的意识。
和他一同长大的贺松明在回国为他庆祝生日的路上遭遇车祸,出事之前向他发来一条短信,除却“生日快乐”,还有一串莫名的数字。
后来阮陌北用积分兑换了贺松明的手机,里面的发信箱里只有这一条短信。
他一直没明白贺松明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仍然牢牢记住了这串数字。
这是贺松明想要告诉他的,最重要的信息。
按下最后一个6,阮陌北抬起的手已经抖得几乎对不准按钮了,他用尽全力控制着手臂,狠.狠.碰到确定键。
“滴”的一声响动,大门向着两侧划开,阮陌北的身体失去支撑,差点倒在地上。
阮陌北扒住门框,用双臂牵扯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已经逐渐恢复了知觉,只是因为长时间以同样的姿势禁锢在椅子上,身体太过僵硬,一次次死刑中对神经的损害也严重影响了对身体控制程度。
他撑着墙,一点点挪出了执行室,来到走廊上。
只有应急灯亮着,阮陌北从来没觉得一条走廊竟然会那么长,长到仿佛看不见尽头,他的记忆还是有一部分缺失,加上来到这里的路上全程被蒙着双眼,根本不知道究竟要朝着哪个方向。
两边都深不见底。
是向左,还是向右?
头顶的监控摄像头突然兀自爆炸了。
爆炸发出的响动下了阮陌北一跳,他抬头看去,眯着眼努力聚焦,爆炸的机器还在冒着烟,一如那天潜入格式塔时被沙利叶干扰的模样。
阮陌北内心突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他扶着墙,沿着摄像头爆炸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阮陌北缓慢地挪动,走廊上所有监控都朝向他,宛如温柔地注视。
随着阮陌北的踉跄前行,前方监控的镜头不断爆炸,为他指引着方向,应急灯渐次熄灭,在他身后留下数不清的碎片和彻底浓重的黑暗。
向前是光明。
坏死的细胞被代谢,新的细胞不断增殖分化为新的组织,腰部以下感受到的不再是麻木,双脚因为长时间供血不足冷冰冰的,但就是这种冰冷,给予阮陌北真正活着的感觉。
他清楚记得曾经经历的每一个世界,那是由他为沙利叶讲述过的故事,以及他们身上真实发生过的种种融合而成。
步伐逐渐加快,重量也不再全数由墙壁支撑,眼前的景物一点点变得清晰,阮陌北慢慢地不再靠着墙壁,他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一只手撑在墙上,在确定能够站稳后,终于放开。
步伐缓慢却坚定地走向前方。
血脚印被玻璃碎片盖住,爆炸和硝烟陪伴左右,簇拥着他,为他指引方向。
胸口的跃动愈发强烈,仿佛就要跳出身体。
走廊的尽头,大门正敞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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