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79)
事实上,从决心要跟阿达在一起那一刻,老三心里就轻松了不少,之前千思万虑,什么事都一个人闷头算计,现在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担子放在阿达身上,两人一起扛。
有阿达在身边,他感觉踏实多了。
外头细雪绵密,咖啡馆里温暖舒服。李世南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午餐,起身告别。
老三笑骂:“你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来这儿,就是为了蹭饭的?”
“谁说不是呢?”李世南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我主要是蹭饭,顺便给你们俩加油。三儿,外面的人要是说什么难听的话,告诉哥,哥……哥借个肩膀给你哭。”
“卧槽你个怂蛋,”老三乐了,“甭担心,现在没几个人敢正面得罪我苏老三。”对李世南的关心,老三挺领情的,飞了半个地球,只为了说一句废话,能为朋友做这种事的傻逼没几个了。
李世南走了之后,老三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没有把“阿达老婆”上了CNN的事告诉阿达。他担心杀手还没开始行动,阿达就能把他给剁了。
阿达不喜欢被当众叫“老婆”,老三明里不敢叫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却不用客气。“老婆,你说我爸会怎样对付我?”
阿达想了想:“你那么大了,又不花他的钱,他对你没有办法吧。老人家生气不会很久的啦,下次回家,我们态度好一点,乖乖给他骂几句,说不定气就消了。”
老三暗中摇头,他父亲可不是普通的“老人家”。不过他确实不用怕老头子了,别说自己已经不用靠他养活,甚至是咖啡馆,苏家的那点资金早就可有可无。说起来,反而是咖啡馆的盈利多少贴补了苏家江河日下的生意,那群股东肯定后悔否决了老三的扩张计划,把大部分的控制权让了出去,眼睁睁看着咖啡馆迅速壮大,却分不了多少甜头。
老三对阿达笑道:“你要跟我一起回家见家长吗?”
“嗯,”阿达厚着脸皮,“上次去你们家,连门口都不给我进,你们管家很凶啊。有你带着,她就不欺负我了。”
老三心里感动,两人手拉手回去,要忍受多少难堪的事,阿达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他只是不想老三一个人难受罢了。
老三摸了摸他的脸,“好啊,过中秋的时候带你回去见你公公。”随即想起,“阿达什么时候去我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正想问,门口传来一阵狗吠声。在这商业区域,遛狗本来就不正常,何况动静还那么大。
经理去外面看了看,回来汇报:“有个男的带着两只狗在门口,把一个女人的衣服给蹭脏了,在门口吵了起来。”
老三心惊,这么快“杀手”就来了?
他吐了一口气,走到了大门。隔着玻璃,老三愣住了。
他以为来的是大哥,没想到遛狗的年轻人他并不认识。不过他认识那女的,他的妈妈。
阿达说下雪,雪就把上海市的交通给堵了;阿达说要见家长,家长马上就出现在门口——他的乌鸦嘴真是从不落空啊。
老三赶紧出去,连恐吓带安抚,把遛狗人打发走了,然后把母后接了进来。
母亲穿着黑色连体阔腿裤,长发盘起,光从年轻优雅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五十六岁的老太太,可她开始不断地抱怨裤腿被蹭脏时,精致的五官扭曲了,皱纹波浪似地此起彼伏,却依然美艳动人,倒又像个百来岁的妖。
老三仔细地看了裤腿,连条狗毛都没有。母亲有严重洁癖,尤其讨厌狗,老三始终没搞清楚,是因为苏老大养狗,母亲才开始讨厌各种犬类,还是因为母亲不喜欢狗,老大才养了一群在身边。
老三心里极度不安。就算苏老大来了,他也能应付过去,可他还没准备好要面对母亲呢。
她抱怨完了,开始打量这宽阔的店面。母亲露出了贵妇人的笑,赞道,儿子这些年有出息了,这个店有派头!
阿达给他们倒了咖啡。母亲看了阿达一眼,冷淡地说了声谢谢。
看到妈妈的神情,老三顿时放下了心。她显然什么都不知道,看阿达跟看其他“下人”一样,懒得多给半分眼色。
她生活封闭,对外面又不太关心,“全地球”都知道的事,她竟然半点风声都收不到,这又是另一个奇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第92章 贪心
老三走到厨房,吩咐阿达做几样简单清淡的菜。母亲完全不能吃辣,也不愿吃油腻的、炸的、硬的。阿达笑道:“那吃水果好啦,木瓜刚来的,很甜。”
老三立马否决:“她不吃甜,怕发胖。嗳,这也太难为你了,我来做吧。”
阿达惊了,老三会做菜?!
却见老三果真拿起刀子,仔细地切着南瓜丝。老三的模样,就像六七岁的孩子第一次上灶台,笨拙又用心,每个动作都谨慎规矩,照他的速度,他母亲能吃上晚餐就不错了。
阿达觉得他可爱,偷偷亲了亲他的头发。老三笑道:“别分我心,切到手指你该心疼了。”
“哎,你跟我工作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这么认真?”
老三翘了翘嘴,专心地切菜。阿达突然想起一事。老三的妈妈对他挺粗暴,曾经用高跟鞋把他砸出血,几年前老三回香港筹钱,脸上就带着伤,多半还是母亲“不小心”造成的,他人高马大一成年人,尚且被如此对待,小时候的日子能好过?
可是老三从未说过一句怨恨妈妈的话。
老三打开电炉的火,一脸深沉地看着阿达:“大主厨,接着要怎么办?”
阿达把老三撵到一边去,一边笑,一边却感到心酸。
两人在厨房忙着时,门口再次出现骚动。
经理回来汇报,茫然道:“又有一男的遛狗,跟一女人吵了起来。册那,大雪天的狗崽子不能在家里窝着吗?”
老三对经理道:“快去把人请走吧,吵得人不得安宁。”
经理:“那男人说他是老板。”
老三一脸黑线,只好走到门口看个究竟。这次男的女的他都认识,男的自然是苏老大,和他吵起来的竟是小红豆。
雪景是美的,咖啡馆里轻松舒适,食物也是温暖可口,只是气氛却不如何美妙。落地窗前的圆桌子,坐着苏老大、小红豆和美丽的母亲,每个人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阿达主厨做的南瓜姜汤,没有人说话。
老三头都大了!不是说大雪封路吗,不是说上海都瘫痪了吗,这些人为什么还要跑来这里?!
苏老大看着他的眼神,除了一贯的傲慢之外,还多了几分狠劲,老三了然,老大这是带着鞭子来了,是为了要训斥兼羞辱他的。
小红豆神情郁郁,不用说也看见了留言。老三不敢跟她说话,觉得一开口她能急出眼泪。
母亲仪态雍容地喝着汤。苏老大的眼角一刻都没离开她,只是母亲完全没理会可怜的大哥,反而时不时地望向小红豆,眼珠子上下一挑,小红豆在她心目中就有了分数。
最后,还是老三先开的口,“妈,这汤怎样?里面加了烟熏南瓜花,跟外面做的不一样。”
母亲淡然道:“不坏。”对小红豆笑道:“你怎么不吃,不爱吃?”
小红豆红了脸。三儿哥的母亲竟然这么好看,笑起来更是妩媚入骨,不由得自惭形秽。她忙道:“不,阿达哥做的饭我都爱吃。”埋头急急喝了两口,喝得两腮圆鼓鼓的。
母亲轻蔑地笑了一声,小红豆的分数掉了一大截。于是她不再理她,转而对老三道:“最近忙呢?再忙也得回家看看父亲。”
老三唯唯诺诺,敷衍了母亲两句。
苏老大却不放过他:“正好爸要见你,一会儿跟我回去吧。”
老三眼神一冷:“爸要见我?”
苏老大直直盯着他,“那还用问,你昨晚出了那么大的风头,爸早饭都没吃,就等着好好夸奖你呢。”
老三冷汗直流。母亲听出话头不对,问道:“出什么风头?”
这时候,阿达把主菜端了过来,煎的新鲜带鱼,配蟹肉拌米线。母亲吃得清淡,因此只用盐和菌菇高汤来调味。
阿达正好碰到这尴尬的一幕,见老三死机了,解围道:“昨晚出了踩踏的事故,他刚巧在外滩,被困在了里面。”
母亲瞪圆了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受伤了吗?”
“嗳没事,就是热出一身汗,人太多了。”
母亲放了心,回心一想,这跟苏君鸿的话,似乎不太对得上,于是一双俏目看向了苏老大。苏老大好不容易捕获到她的目光,心剧烈跳了一下,张扬拔嚣惯的大少爷,居然说不出话来。她现在已经是老太太了,在他荣华的大半生里,比她美的尤物也遇过几个,但青春的情愫加了滤镜,她对他仍有难以摆脱的魔力。
老三趁机塞住苏老大的嘴:“这芝麻大的小事,别把妈给吓着了。哥,我们的生意在关键期,一堆事等着我处理,辛苦你跟爸解释几句,等我这里忙完就回香港。”这句话提醒苏老大,他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他要是翻进海里,影响了这摊事业,苏老大也好不了。
苏老大冷笑:“小事?”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可也不再逼迫老三,闭上了嘴。
老三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小红豆气呼呼地放下叉子,大声道:“这哪里是小事?!你们为什么能这样,阿达哥,你结过婚的!”
席上一片寂静。阿达无言以对,结过婚跟他现在的恋爱关系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呢?他能理解小红豆的心情,于是柔声道:“对,我结过婚,你不要生气……”
小红豆不等他说完,又道:“你还跟周多金讲过,巴刹卖鱼的Caroline胸很大!”阿达不记得他讲过这句话,但男人扎堆时聊聊女人的胸这种猥琐话题,也是有的。问题是周多金为什么告诉小红豆这些?!
老三很想笑,转头却看见母亲脸色不愉,小红豆再说下去,不知道还会爆出什么粗俗的话,于是给了阿达一个眼神,让他赶紧把小红豆带走。
阿达像哄孩子那样,好说歹说把她拉到厨房里。小红豆回头看了老三一眼,眼里都是不甘。
母亲脸色冰冷,轻蔑地用杭州话骂了一句:“下里下作!”
老三心情复杂,随口应道:“小孩子,别跟她计较。”
下里下作这句判词,对母亲来说是很严重的批评了。她一直名不正言不顺,背后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这句话嘲讽过,因此对“下作”的人分外严格,一逮着了就要连着自己受过的欺辱一起反击过去。小红豆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母亲大概凭着女人的敏感,察觉出老三闯的祸应该跟感情问题有关,小红豆反应奇怪,嫌疑最大。
老三暗暗发愁,小红豆不过是说话率性一些,母亲就能如此厌恶她,要是她知道对象其实是喜欢大胸女的阿达……
老三把目光移向苏老大,笑道:“哥,我们刚进了一批有机狗饼干,你的小宝贝们肯定喜欢,要不要试试……啊不,要不要去看看?”
苏君鸿了然,绅士地站起来,跟老三到一边密谈去了。
他们去到后面的货架。三层的木架子,摆的是各种糯米酒。老三直接道:“你来逮我回去的?我不回。”
苏老大笑得欢畅:“随便你。你不但胆子大,架子更大,是想等父亲来这里见你吗?”
“哥,你不是最疼我的吗,”老三声音冰冷,“你替我说两句话,劝他别来了。来了也没用。”
苏老大不认识这个弟弟似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真不把苏家放眼里了,啧啧,难怪昨晚能干出这种事。”
老三不答,表情又冷又硬,比“不放在眼里”还要冷漠一些,在苏老大面前,他已经不屑再装。
苏老大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摸了摸架子上的酒瓶,“听说,你跟父亲说了好几次,想让外面那个女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