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国内他们也靠的邮件——打工的饭店老板好心,借电脑给他,可谁都联系得上,除了盛意。
发出去的邮件犹如沉底石头,激不起半点波澜,却重重砸进他的心底,砸得粉碎。
他以为盛意生气了。
那段时间他过于疲倦,整日连轴转,梁听叙顾着处理这飞来横祸,没想着联系盛意,当下也不适合联系盛意。
不能让那群人知道盛意的存在,也不想让盛意看到他这幅样子。
半年过去,梁宥礼情况好转,恢复了意识,开始下地复健。梁听叙的失语也好转了。
梁宥礼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回国。
他正值高三,那些人在里面关着,找不了他们麻烦,梁宥礼让他放心,回去好好学。
失语已经完全好了,梁听叙急急忙忙回了国,却不曾想,下飞机时被那群人的眼线捅了一刀。
不深,不严重,但一直在渗血。
血流着,他还要到旁边的手机店买手机,被老板尖叫着拨打了救护车。
包扎完梁听叙便从医院跑出来了,路过家把药放回去,问了徐文彬盛意现在在哪,跌跌撞撞跑去找了盛意。
他远比他自己想得还需要盛意。
失语那段时间,他总是坐在病房窗边发呆。
脑海里全是盛意。
开心的、哭泣的、郁闷的、使坏的。
他好想见,他很想念。
喜欢来得浓烈,他不愿见盛意露出难过的神情。
所以在21岁那年,他得知梁宥礼查出遗传病,得知梁秋病情转恶,又收到一封匿名的、指向明确的恐吓信,他选择放手。
可他觉得自己选错了。
第89章 活下去
心口很疼。
盛意靠在梁听叙肩侧,将脸完全埋进去,手轻轻攥着胸口衣料,青筋突起,攥得用力。
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只觉得很疼。
“心脏疼吗?”攥住心口的手腕被轻轻拉开,梁听叙轻声说,“不聊了,明天再继续聊,你先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背。”
“……聊,这点疼算个屁,”盛意依旧埋着脸,在说背上的乌青,也在说他的联觉,他吐出口疏落的气,缴枪弃械,悄无声息地将手环绕上梁听叙的背,“后来呢,后来那……那五年如何。我想听你说。”
察觉中间横隔的高墙稀稀落落散了,融化成一滩雪水,梁听叙眼底也似化了雪,将盛意往怀里揽得紧了,朝轻松了说:“出国后,我一边陪着梁秋姐治疗,一边陪着我爸,章叔叔偶尔会来陪我爸,还会和盛阿姨视频——”
盛意肩胛骨微动:“和我妈……视频?”
梁听叙顺势拍了拍他的背,“嗯,视频,他们有来往,盛阿姨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除了债务的事。不是我们不愿回去,是我爸没办法再回去了,折腾不起这段路。”
“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梁秋姐情况好的时候还能下床走走路,我爸那时候已经下不了床了。”
盛意呼吸一滞,低声问:“那会儿是什么时候?”
“我出国第二年,”梁听叙声音带点哑,“第三年年初,我爸去世。去世前,章叔叔和盛阿姨都来了,送了他最后一程。”
梁听叙还记得那天。
梁宥礼跟回光返照一样,那一天早上异常精神,能坐着,手能抬起,拉着他碎碎念念说了很多琐事。
无关其他,都是一些生活的小事叮嘱。
梁听叙听着,笑着,应着,眼里噙着泪水,硬是全憋回去了。
中午梁宥礼便有了疲态,梁秋硬要过来,被梁听叙扶着,在床边握着梁宥礼的手,说了无数个“谢谢”。
梁宥礼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撑着抬手摩挲梁秋的脸,说:“抱歉啊……叔叔没法陪你了。”
梁秋握着梁宥礼的手,一个劲摇头,眼泪甩落,落在梁宥礼的眼角,倏地滑落。
下午梁宥礼便不清醒了,跟他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心跳脉搏越来越缓。
“爸,”梁听叙喊他,“爸,下辈子我当爸。”
梁宥礼有反应了,眼睛喇开一条缝,气若游丝轻笑,“我这性取向太难搞了,还是我来吧。”
他好像这辈子都觉得,自己的性取向是个天大的错误,若非他喜欢上了章砚,他不会被家里扫地出门,不会害得乐队分崩离析,更不会牵扯出这么多纷杂的后果。
梁宥礼抬起指尖碰碰梁听叙的掌心,轻念:“你和小意要好好的,别让他等太久了,知道了吗。”
梁听叙咬着下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盛鸢和章砚恰巧这时候来,推门推一半,听见梁宥礼的话,身形皆一顿,没说什么。
两人走到病床边,盛鸢似乎神游天外,什么都没开口。
章砚停在梁宥礼身边,轻轻蹲下,嘴角还带着乌青,一微笑便扯着神经,疼得龇牙咧嘴。
“……宥礼,”章砚笑着,声音很哑,“等我去找你。”
梁宥礼神情恍惚,轻轻眨了眨眼睛,没对章砚的话做出什么反应,眼神虚焦,半晌吐出五个字:“……太拖累你了。”
“算什么拖累。”章砚抬手蹭了蹭梁宥礼的发鬓,“是我对不起你……”
梁宥礼摇了摇头,想起什么,突然硬打起精神说:“听说这时候许愿很有效,那我希望——”
——希望梁听叙事事顺心,希望梁秋战胜病魔,希望章砚忘了他,希望盛鸢抛弃过去的影响,希望盛意天天开心。
——希望每个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盛意从梁听叙肩上起身,睁着眼睛,无措地滴着眼泪。
梁听叙那天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流,此刻复述却哽咽地好几遍说不下去。
“你们为什么——”盛意声音颤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想问的,却骤然噤声。
现在问也只是徒劳。
每个人肯定都有自己的考量。
怕他受伤,怕他伤心,怕他难过。
盛意清楚的,就是因为太清楚,时隔三年得知,才会更难过。
他微微垂下头,梁听叙眼角还挂着水痕,摸来药膏要给他抹脸颊。
“那你们的债呢?”盛意抓住梁听叙的手腕问。
梁听叙轻轻扶起他的脸,细致地给他上药,边回答:“之前章叔叔瞒着我们,每个月都给他们打钱,他们很少找事,我后来知道了,就没让章叔叔继续还,回来前我已经还清了。今天他们找来,把不属于我们的债务安到我们身上,刚刚已经联系章叔报了警,别担心。”
“梁秋姐之前待的大学正巧毕业季,她想去参加一回,喜欢的男生毕业了,她想去表白,想给他送礼物。正巧在我手机里看到我曾经给你送的、小鱼拨片,男生名字里有个渔,她也想送。”
“盛意,我没有给别人送拨片。我只给你送过。也只会给你送。”像是记忆清空,更像是急切自证,明明刚刚说过,梁听叙还是再解释了一遍。
盛意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了。
梁听叙一开始并没有直接了当告诉他,是在顾及债务的事,难免牵扯,他不想告诉盛意。
盛意已经知道了。
“再后来,就是你看到的那张照片。他们找到了我……”说着说着,梁听叙突然噤声,沉默着给他上药。
“怎么了……?”盛意声音在抖,“找到你,怎么了?”
“没事,”梁听叙重新将盛意抱紧,安抚地摸了摸盛意的发尾,“没怎么,除了腹部留了疤痕,我现在不好着呢吗。”
安慰归安慰,梁听叙依旧清晰地记得那种无助感。
梁宥礼去世,梁秋一年后也走了,债主寻上门,他躲躲藏藏,拉黑了章砚和盛鸢。
盛意。盛意只能想想,他不想把盛意牵扯进来,他舍不得,他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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