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镜子映出他有些愣怔的脸,他想像往常一样扬起一个微笑,却只是扯动嘴角的肌肉,扬了一个尴尬的笑脸。
盛意将袋子放在玄关架子上,抬手猛拍了拍自己的脸,攥紧双拳。
平时活泼的盛意哪里去了!你怎么可以被这点小事击倒!
噢,好像不是小事。
“我只是去给他送水,顺便看看他们上课,毕竟也是我之前上课的地方,看看而已。”盛意自言自语着,戴上透气口罩,套上鞋子出门。
等到了琴行门口,袋子里放的冰块已经尽数融化。
门口似乎换了新的保安,不认得他,把他拦在了外面:“是家人吗?不好意思,里面在上课,现在还不能进去,感谢配合。”
盛意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给我哥送水,袋子里冰块都快化完了,我放完就出来。”
保安大哥慷慨伸手:“我帮你拿给他,叫什么名,哪个班的?”
盛意执意自己拿进去,但还是敌不过保安大哥的要求,只好乖乖将袋子递给保安,说了梁听叙的名。
折回走了几步路,盛意往琴行旁的巷子里一拐,上了旁边居民楼的楼顶。
琴行开在热闹步行街边上,周围满是高低不等的居民楼。
他不曾偷过懒,也不曾找借口磨蹭,但同班同学却计谋百出。
比如,上个一小时的厕所,闹个骤然的肚疼,什么方法都有。
最离谱的无非是从窗台跑到隔壁居民楼楼顶了。
他之前待过的钢琴班在五楼,正好和居民楼顶楼一个楼层。
盛意趴在顶楼边缘墙上,只露出个脑袋听着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重点。
很快,对面传来了钢琴声。
琴行装了隔音玻璃,好在老师们平时有开窗的习惯,总算让他听见琴声了。
小朋友们弹奏得还有些磕绊,错音时常有,时不时还有老师纠正手势让他们停下。
盛意百无聊赖四处张望,便瞧见往下一层,正下方,梁听叙正巧在和别人合奏。
盛意鼓了鼓嘴,有些不满。
明明前不久,他才是梁听叙的搭档。
以后可能没机会再做搭档了吧。
盛意将脸埋进臂弯,听着隔壁传来的钢琴声,站了好一会儿,蹲了下去,拿出手机,打开QQ。
映入眼帘的是他的老师发来的信息。
Aron:[听琴行老师说,你今天来琴行了?]
Aron:[怎么不来找我,我就在楼上]
橙天睡大觉:[我只是来给梁听叙送水,已经回去了老师]
橙天睡大觉:[下次一定]
Aron:[你回去啦,你朋友刚刚知道你给他送了水,还着急忙慌跑下楼去,找了你好久]
盛意只是抿嘴笑了笑,没有回复。
Aron又问了问他手伤有没有好转,问他CAM那边作何打算。
手伤不是小问题,就算他隐瞒下去,进了CAM,也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只不过是浪费双方时间罢了。
可是。
能进CAM一直都是他的梦想。
他原本以为,他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已经牢牢握紧在手中了,却不曾想,手中握住的只是一把流沙,稍不注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没想好。
他回复。
若一开始他就没考进,是不是会比现在好受得多。
盛意不知道,但他清楚,无论如何,无法再弹钢琴带给他的打击不会减少分毫。
老师嘱咐他早些做决定,才能及时沟通,办理其他高校的入学,又担忧了好几句,皆被盛意搪塞过去了。
还没退出聊天,顶上突然弹出梁听叙的信息。
l:[你来琴行了?]
l:[怎么不告诉我,我带你上来]
橙天睡大觉:[我就是来给你送水,袋子里冰块都融了,你得快点喝]
橙天睡大觉:[我都回去啦,下次吧]
打完最后一句,盛意暗灭了屏幕。
下午的太阳还是很毒辣,顶楼很晒。
似乎有些低血糖,盛意感到头晕眼花,起身准备去门口阴影处歇息会儿。
刚站起来,没来得及往里走,旁边突然窜出两个人来,翻过墙跌到他旁边。
对上视线那一秒,三个人都滞住了。
很快,卷毛的声音响彻顶楼:“盛意?!你怎么在这里。”
太大声了。
盛意手足无措地退了两步,慌乱望向四楼的窗台,同朝这边望过来的梁听叙对上了视线。
梁听叙顿了几秒,转身往教室外跑,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内。
第24章 本来就不是很想继续弹
梁听叙要过来了。
盛意清楚,转身便准备离开,却被卷毛骤然用力拍了拍肩,一脸担忧询问:“你的手……”
他只想着跑掉,习惯地低声说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卷毛大声说,眼眶逐渐趋红,“都是弹琴的,我肯定知道手伤有多难受,你也真是的,那么多人,你愣是一个也没讲,你讲了我们肯定帮你想办法啊,你也不会……”
到最后卷毛也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最近掉眼泪次数比他之前加起来都要多,盛意不想再哭了,微微仰头,挤出一个微笑:“真的没事,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继续弹古典了。”
卷毛似乎愣了下:“……你说什么?”
衣领骤然被卷毛揪起,卷毛语气恶狠:“你最好只是为了骗我。”
“松手。”梁听叙冲上前来攥住卷毛的手。
“你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吗!他说他本来就不想弹古典,弹了这么久,你就没有一点感情,一点留念吗?还是对你来说,手伤弹不了琴反而是种解脱?”卷毛质问。
盛意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所以在你的认知里,盛意不想弹古典,却能够用心的完成每一场演出是吗?演奏出来的感情不会是假的,你一样弹琴,应该很清楚,”梁听叙猛甩开卷毛的手,“情商和理解果然是因人而异的东西。”
没等卷毛反驳,梁听叙便拉着盛意走了。
梁听叙带着他来到琴行一间空教室,打开了空调风扇,让他先坐下。
“在这歇会,外面那么热,你应该早点进来的。”梁听叙抽来两张纸,准备给盛意擦汗。
“我自己来就好,”盛意从梁听叙手中拿过纸巾,“刚才,谢谢。”
“嗯。”梁听叙没多说什么,只是搬来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又给盛意倒了水。
“是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才那么说,没想到反倒害你们吵起来了,抱歉。”盛意拿起纸杯喝了口水。
“不是什么事,和他以后不会有交集,本来也没打算和他处好关系。”梁听叙故作轻松地朝盛意看了好几眼。
“他平时是有些没情商,但在弹琴这件事上他很认真,他父母很少管他,小时候都是跟着他奶奶住,钢琴也是和他奶奶学的,奶奶去世前都没看到他登台表演。所以,钢琴对他很重要,是我顾着自己走,措辞不当,伤到他了。”
“……”梁听叙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你为什么要急着走,躲我吗?”
“那我只是来给你送水,送完水就回去,没躲你。”他辩解。
“盛意。”
梁听叙突然喊他,一副准备细究到底的模样,吓得盛意坐直了身子。
梁听叙却掏出两张票券摆在他跟前,“我们一起去音乐节吧。”
“券!”盛意惊呼出声,眼睛亮了亮,接过券来回打量,“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不是我买的,是你的老师托我拿给你的。”梁听叙解释。
盛意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在原地跳了跳,两眼放光地细细看着票券,好像刚刚还在郁闷的是另一个人。
梁听叙看着他雀跃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
Aron说得没错,兴趣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办法。
可高兴似乎只是草草走个过场,盛意很快冷静下来,盯着票券上的日期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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