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耀皱了下眉:“唐琛,别想耍花样,先把棺盖打开。”
唐琛跳下墓坑,西元随即也跳了下去,两人合力,打开了棺材,上边覆着一层黄绸缎,绣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方耀不禁笑道:“唐琛,你还真当自己是真龙天子吗,那老子就是玉皇大帝。”
唐琛缓缓地揭开黄绸布:“是啊,老子专杀玉皇大帝!”
绸布飞起,唐琛的手中多了两把枪,一把丢给西元,一把回身射向站在墓旁的方耀。
方耀大惊,但应变还是相当的机警,一连几个翻滚,避开了致命的几发子弹,但是胳膊腿都中了枪,想跑也跑不快,唐琛和西元从墓里一跃而出,简直拿他当了活靶子,方耀抄起地上的一把铁锹,发疯似地抡着,还真挡住了不少子弹,他浑身是伤似乎也不想逃了,挥舞着铁锹直奔唐琛而来。
唐琛盛怒之下,开枪猛烈,此时枪口一空,来不及换弹夹,眼睁睁地看着方耀手中的钢刺犹如一道撕破黑夜的闪电,刺向自己的咽喉:“美人,一起死。”
西元砰地一枪射向他的脑袋,方耀居然反应奇快,偏了下头,西元的子弹只打烂了他的一只耳朵,方耀满脸是血,怪笑着,钢刺已经刺到唐琛的喉咙,然而奇怪的是,那种血管破裂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刺尖一空,唐琛不见了,像只跌落的孤雁直直地倒了下去,方耀随他一起跌落,唐琛忽然冲他笑了笑,那是美人第一次对他露出如此灿烂的一笑,方耀的心酥化成泥,铛下陡然一痛,有什么东西先破裂了,钻心入骨的,方耀眼前一黑,砸在了唐琛的身上,钢刺还紧紧地握在手里,离唐琛的咽喉只差毫厘。
“唐琛!”西元急忙跑过去,方耀两眼翻白,就像一条被人抽了筋的长虫,不停地抽搐,唐琛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西元拿起绳索要捆绑方耀,唐琛却捡起地上的铁锹,走到方耀的尸身前,对准他的下軆,狠狠地戳了下去,西元一声惊呼:“唐琛,你干什么?!把他交给军方法办,基地的事……”
唐琛充耳不闻,只专注在方耀残破不堪的尸身上,锋利的铁锹不停地剁下去,狠狠地,一下,又一下……
“唐琛……”西元的声音消弭在喉中,他从来没有想到那张俊美的脸上也会有如此骇人的神情,在荒寂阴森的墓地里,仿佛唐琛才是那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带着阴冷、凶戾之气吞噬着世间一隅。
阿山带人赶到墓地时,唐琛已经筋疲力尽了,坐在自己倒翻在地的墓碑上,抽着烟,身上斑斑点点,都是方耀的血。
西元坐在他旁边,也抽着烟,闷声不吭。
唐琛的烟抽得快,又从西元的嘴上摘下烟,叼在自己嘴上继续抽着。
“幸好你懂我心思,把他们约在这里,我还真怕你一时冲动自己挖出底片去跟他们交易。”
西元满脸的苦涩:“可我却不知道跟底片埋在一起的还有那么多枪。”
唐琛回脸看了看平整墓地的弟兄们,也不禁苦笑:“都大帅如果不招惹我,这些底片可能就真的长埋于此了,但凡到了挖坟的地步,势必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墓里的枪就是最后的一线生机。”
“都大帅为了底片,已经什么都不顾了,雇了秦牧大闹游园会,又叫方耀活捉你,你们已经撕破脸了,接下来你是跟他重新谈判,还是换个地方继续藏下去?”
唐琛半晌无言,举起那只夹烟的手,漠然地望着指间的血迹,声音也无感:“我打算把底片还给他。”
西元眉峰微蹙:“什么?!”
唐琛将烟重新叼入口中,无尽的讥讽:“就算是我送他的最后一份惊喜吧。”
西元还想再说,这时阿山走了过来:“先生,方耀的尸体怎么处理?”
唐琛眸光幽邃:“你哥哥是他杀的,你说了算!”
阿山没吱声,也没走开,垂着两眼,呆呆地望着地面。
唐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吧。”
阿山还是那样瓮声瓮气地:“我想听先生的,因为哥哥肯定也想听先生的。”
唐琛的两腮不易觉察地抖了下,稳了稳情绪,终于,在草皮上搓灭了烟,站起身冷冷道:“剁碎了,喂狗!”
第106章 再游龙旗
烟雾缭绕,辣眼呛鼻。
鸿联社总部的会议厅里,吵吵嚷嚷,除了郑少祖称病没来,能来的人轮番上阵,说着大差不差的话,都在反对唐琛的提议。
鸿联社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反对唐琛的声音了,但是今天,唐琛似乎触及到他们的底线,不为别的,就因为唐琛要为阿江和那些在游园会死难的弟兄们——游龙旗。
这怎么可以呢!
游龙旗是对江湖中最有名望和地位之人死后的最高礼遇,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享用的,从前最大两个帮派的总把头游过龙旗,之后整个鸿联社也只有白老大一人得享尊荣,别说一个小小的阿江,唐琛当初诈死的时候,几个老的也私下议论过,这么年轻就游龙旗,恐怕压不住非议啊,幸而唐琛有遗言,死后不游龙旗,他们也就不再提了。
如今要为阿江几人游龙旗,简直有种皇帝身边死了个太监就要举国戴孝的荒谬。别说向来看重规矩的曲爷他们几个老的坚决反对,年轻一辈也多不赞同,就连杨启年也苦口婆心地劝唐琛:“唐社长唐老弟啊,不是这次兄弟不帮你讲话了,阿江,哦,江爷,跟你出生入死、感情深厚我们都知道,这次他又救了你的命,的确英雄,令人钦佩,咱们多花些银子厚葬就是了,江爷的丧事还是我来张罗,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但是游龙旗真的不行啊,你上次死的时候都没游,他是你的马仔,怎么可以呢?坏了道上的规矩……鸿联社今后在江湖上会被人耻笑的……”
他们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群情激昂,但是唐琛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会议厅里声音渐歇,唐琛才环视了一圈,缓缓开口:“游龙旗的时候,我要亲自为阿江扶灵,你们几个堂主也要跟我一起扶灵!”
此言一出,又是水滴入油炸开了锅。
啪的一下,唐琛的枪撂在了桌面上,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唐琛站起身,举起枪,枪口缓缓地转动,众人皆骇然,枪口转到哪里,哪里就发着抖。
曲爷的声音孤单地响起,强撑着脸面却也没了刚才的底气:“唐社长,你这是做什么,把枪收起来,别吓到弟兄们,大家只是商量,又没说绝对不行,阿江他们几个死的冤,弟兄们心里也不好过,江湖规矩是规矩,也不外乎人情,现在鸿联社你当家,自然你说了算。”
唐琛面无表情地收了枪,向门外走去,声音冰冷而坚决:“停灵三日,游龙旗!”
鸿联社总部设了灵堂,停着几个死难的兄弟,阿江的灵停在了半山公馆,所有的灯彻夜长明,唐琛坐在灵堂前,手里握着自己那把匕首,也是刺入阿江心脏的匕首,慢慢擦拭着,上边的血迹已经擦得干干净净,闪着雪亮的银光。
西元、阿山还有吴妈守着火盆,为阿江和阿香多烧些买路钱。
唐琛沉沉地开了口:“吴妈,阿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吴妈抬起红肿的两眼:“什么,先生?”又飞速地瞟了眼阿山,阿山也抬起头来望着她。
唐琛继续摩挲着手里的匕首:“你尽管说,我要听实话。”
吴妈的犹豫透着诸多挣扎,声音几乎快听不见了:“她,她说她不想嫁人…只想伺候先生一辈子!”
刀刃上的手忽然停住了。
吴妈捂上了嘴,忍着泣声离开了灵堂。
良久,唐琛的声音才幽幽地响起:“阿山,就在公馆的后山开两个新穴吧,别离的太远,阿香胆小,让阿江照应着点。”
“是,先生。”
唐琛拿起匕首,穿过灵前雪白的素纱,声音也如纱缥缈空灵:“也别离我太远……”来到阿江尚未入钉的棺前,推开厚重的棺盖,将那把匕首郑重地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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